無念回靈隱寺的時候,聽下麵的弟子們說,師父曾要下山去找陳昭願,卻被無花攔下了。
無花沒去見空聞大師,而是去見了。
無花的房門大敞著。
坐在房間裡的蒲團上,他麵前放著一個缽。
那個缽是無念的。
缽中有一個小鬼,真的是一個小鬼,嬰兒大小。
小鬼在缽中衝著無花呲嘴,嗯,沒錯,就是呲嘴,因為她死的時候是個嬰兒,還沒來得及長出牙齒。
無念走到無花身邊,拿起另外一個蒲團,也盤腿坐下,看了一眼缽裡的小鬼。
快半年了,這小鬼還是老樣子。
“二師兄去見過陳昭願了。”
無花說的是陳述句。
“嗯,見過了。”
”怎麼說?”
無念想了想陳昭願那個人,開口說道:“你與她道不同,注定不是可以一直一路同行的人。”
人這一生,所遇見的大多數人,都是隻能陪你一程,能陪你一生的極少,很多人一輩子也未必能遇見。
無念繼續說道:“更何況,你們兩個人的開始就是欺騙與算計。”
無花直接沉默了。
師兄弟二人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周圍傳來一聲又一聲木魚敲擊的聲響。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陳老板說你們已經糾纏了好幾世?師弟?”
“嗯。”
“渡陳老板,是天道給你的任務嗎?”
“不是,是我當年自以為是和天道打的賭。”
賭什麼?
自然是賭他能渡陳昭願。
無念哦了一聲。
無花從這聲哦裡聽出了一點不尋常。
抬眼看著這位二師兄。
“二師兄是想說什麼?”
無念想著他本來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不想說難聽的話,但他這麼問了。
“沒什麼,為兄隻是覺得你那好幾世死的不冤。”
無花苦笑了一聲,沒否認:“嗯,二師兄說的有道理。”
無念他們師兄弟幾人,每個人都有一個單獨的房間。
每個房間裡都供著一尊佛像。
隻有無花的房間裡什麼也沒有。
無念盯著空蕩蕩的供桌問了句:“師弟,其實你不信佛吧?”
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人問過無花這個問題。
其實無花心底也期待有人能問一問這個問題。
無花抬起頭也看向供桌,道了一聲:“嗯,不信。”
無念沒在宗教信仰這個問題上,與無花發表什麼看法。
在無念看來,一個人信奉什麼,其實都是他個人自由,前提是不危害社會。
無念低頭看著放在無花麵前的那隻缽。
“這個小鬼我帶回去了。”
“好。”
無念拿起地上的缽,剛剛站起身來,就聽到無花又說了句:“二師兄。”
“嗯。”
“去看看咱們師父,我覺得他對我的事還是放不下。”
無念道了一聲好,端著那隻缽走出了無花的房間。
無念站在台階上,低頭看了一眼缽中的小鬼。
這個小鬼的執念是找媽媽,無花的執念是渡那位陳老板,陳老板的執念是護蒼生,他們師父空聞大師,這種道行的人,竟也生出了執念。
就是不想他最出色的徒兒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