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九虞山巔陰風怒號,陸辰盤坐在紫玉棺旁,指尖捏著的引魂符無風自燃。
青藍火苗映得他眉骨深邃如刻,破碎的玄色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魂兮歸來......歸兮歸兮……”
低沉的咒文蕩開刹那,方圓百裡的遊魂如嗅到血腥的蠅群,裹著慘綠磷火蜂擁而至。
腐爛的斷肢在焦土上拖出粘稠血痕,無頭書生提著燈籠飄過樹梢,嬰靈啼哭混著老嫗尖笑刺破夜幕。
沈琴的屍身靜靜躺在棺中,月光為她蒼白的唇鍍上銀霜。
陸辰死死盯著那些遊魂,瞳孔金紋流轉如熔岩——沒有一道殘魂帶著沈琴溫婉的眉眼。
“琴姐......”
他咬破舌尖,精血混著幽冥玄氣噴在第二道符籙上。
符紙驟然爆燃,青焰化作九條鎖鏈紮入虛空,將十裡內的孤魂野鬼儘數拘來。
鎖鏈拖拽的鬼影撞在玉棺邊緣,碎成漫天熒光。
陸辰喉間湧上腥甜,碳化的右手攥得棺沿“咯吱”作響。
當第七道符咒燃儘時,他忽然踉蹌跪地,一種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難道琴姐的碎魂已經飄遠?或者更糟糕的是,已經完全消失在天地間?”
正當絕望之際,玄天令自丹田躍出,懸在沈琴眉心三寸處嗡鳴。
“這是......”陸辰瞳孔驟縮。
一縷淡金色的魂絲自令牌滲出,輕柔地沒入沈琴天靈。
刹那間,女人睫毛輕顫,胸脯竟有了細微起伏。
“天魂!”
陸辰大喜過望,有天魂為引,沈琴的其他碎魂必然可以彙聚而來。
他狂喜低吼,指訣快成殘影,“玄天引魂,九幽聽令!”
玉棺四周的陰氣突然凝成漩渦,無數螢火般的碎魂從地脈裂隙飄來。
有的沾著厲千秋滅魂幡的毒煞,有的裹著九虞山的焦土,卻在觸到天魂金芒時,如倦鳥歸巢般湧入沈琴七竅。
血魂晶在掌心寸寸碎裂,赤紅靈霧裹住沈琴全身。
冰晶順著她脖頸蔓延,將垂落的發絲凍成霜簾。
隨即,無數碎片開始重聚、組合、拚接,不多時,沈琴另外的兩魂七魄便凝聚成型,與天魂融合成完整神魂。
陸辰並指按在她心口,幽冥玄氣如春溪流淌,助她的神魂與肉身迅速契合。。
“咳......”
沈琴突然嗆出黑血,睫毛顫動如瀕死的蝶。
陸辰慌忙托起她後頸,掌心觸及的肌膚冷若寒玉,“琴姐,看著我!”
月光刺入瞳孔的刹那,沈琴猛地攥住他手腕。胸脯因劇烈喘息幾乎撐裂衣襟,冷汗順著溝壑滑入破碎的領口。
“我們......在地府?”她嗓音嘶啞得不像話,指甲幾乎掐進他血肉,“你是不是也......”
“活著!我們都活著!”
陸辰將她汗濕的額發彆到耳後,喉結滾動著咽下真相,“那歹徒被我打跑了,你隻是......隻是受了點驚嚇暈倒而已。”
謊言出口時,他瞥見沈琴眉心處淡淡的圓痕——那是滅魂幡留下的滅魂印記。
玄天令悄然震顫,將最後一絲毒煞吸入令牌深處。
沈琴怔怔望著青年染血的麵龐,突然伸手觸碰他臉頰。
溫熱觸感讓杏眸瞬間盈滿水光,她猛地撲進陸辰懷裡,帶著哭泣說道:“我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哽咽混著茉莉發香鑽進衣領,她哭得渾身發顫,肝腸寸斷——沈琴劫後複生,需要將痛苦發泄出來。
陸辰手臂僵在半空,最終重重環住她後腰
“琴姐,沒事了。”
他沙啞著轉移話題,“我帶你回家。”
劍鳴破空時,沈琴的驚呼噎在喉間。
龍淵劍載著二人衝天而起,罡風吹得她破裂的襯衫上下翻飛。
陸辰急忙從儲物指環取出外袍裹住她,卻遮不住領口那驚心動魄的雪膩。
“抓緊!”他聲音發緊,操控飛劍的手險些打滑。
沈琴整個人貼在他後背,雙臂環住精壯的腰身。
兩分鐘後降落在柳溪村沈家老宅時,陸辰的後背已沁滿冷汗。
“汪!汪汪!”
看門老黃狗的吠叫驚亮幾盞油燈,沈琴慌忙拽著陸辰閃進院門。
斑駁木門“吱呀”合攏的刹那,她背靠門板長舒口氣,胸脯的起伏在月光下勾出誘人陰影。
“這裡......和我記憶裡一樣。”
她撫過牆角的紡車,蛛網簌簌落在染血的指尖,“阿爹賭輸水牛那晚,娘就是坐在這給我梳頭......”
陸辰靜靜聽著,目光掃過開裂的土牆。
灶台積著厚厚灰燼,褪色的年畫上財神爺的笑臉被蟲蛀得殘缺,唯有梁柱上幾道刻痕還標著“小琴十三歲高”的字樣。
老宅顯然已經多日未曾住人,但好在生活所需還算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