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主殿內,落針可聞,唯有沉重的呼吸與劫後餘生的悲愴在梁柱間縈繞。
滿殿長老弟子匍匐於地,頭顱深埋,姿態虔誠如朝聖。
陸辰倚著門框,青衫染血,鬢角灰白,虛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目光平靜地掃過這片跪伏的人海,嘴角扯出一絲疲憊的弧度:“諸位,都在呢?”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似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死寂。
嘩啦!
主位上的青玄真人率先動作,他強忍著內腑翻騰的劇痛,離座,深深拜伏下去。
緊接著,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推動,殿內所有元嬰、金丹長老,無論傷勢輕重,皆離座躬身,頭顱低垂至地。
侍立兩旁的弟子更是五體投地,姿態恭謹虔誠到了極致。
“拜謝陸前輩救宗護道之恩!前輩恩同再造,青雲宗上下——永世不忘!”
青玄真人沙啞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激動與無上崇敬,在空曠的大殿中轟然回蕩,彙成一片虔誠的洪流。
陸辰微微頷首,強提一絲氣力,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起來吧。舉手之勞,不必如此。況且……”
他頓了頓,目光掠過人群,帶著一絲悠遠的追憶,
“我與貴宗一位故人,紫雲界青雲宗的楚雲舟,曾有一份淵源。”
“此番出手,也算還他一份恩義。”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紫雲界青雲宗?那是此界道統的源頭祖庭!
楚乃開派祖師的姓,在宗門古老典籍中亦有零星記載,宗門楚姓直係中天驕無數!
這位陸前輩,竟與祖庭先賢有舊!
青玄真人激動得胡須微顫,他並未起身,反而拜得更深:
“前輩大義!然救命之恩,護道之德,遠非‘舉手之勞’四字可蓋!若非前輩力挽天傾,我青雲道統已絕!”
“此恩,青雲宗世代銘記!日後前輩但有所命,刀山火海,青雲宗上下,萬死不辭!”
他的話語斬釘截鐵,帶著一宗之主的決然。
陸辰突然想到了南海的破界傳送陣,於是開口詢問:“宗主不必客氣,我倒是有一事想請教?”
青玄真人恭敬拱手:“前輩但說無妨!”
“宗主可知南海雲舟島?破界傳送陣?”陸辰直接了當的詢問。
青雲宗主思索片刻回答道:“本宗的先祖手劄中確有提及‘雲舟島’,但卻未寫何為‘破界傳送陣’。”
陸辰驚醒追問:“貴宗先祖手劄可有明確‘雲舟島’的具體方位?”
青玄真人沉吟搖頭:“先祖手劄僅僅是提到‘數十修為稍弱者,通過雲舟島而來。’,其餘並未詳述,雲舟島具體方位也確無記載。”
陸辰由希望又轉為失望,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目光移動,越過拜伏的人群,落在了大殿中央。
那裡,蕭容卿與蘇玄胤依舊長跪不起,額頭緊貼冰冷的地麵,身軀因極度的自責與等待審判的煎熬而微微顫抖。
“宗主,”陸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維護,“不知貴宗打算如何處置我這兩位‘家族老祖’?”
他刻意加重了“家族老祖”四字。
青玄真人何等人物,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
他乾笑兩聲,連忙道:“前輩言重了!蕭長老雖有失察之過,致使天魔分魂潛入,鑄成大錯。”
“然其本心非惡,更在後續鏖戰中奮勇殺敵,身先士卒,功勳卓著!”
“功過相抵,宗門不再追究其責。”
他目光轉向蘇玄胤,“至於蘇道友,非我青雲宗門人,入界尋親亦是人之常情,何談處置?宗門更無此權柄。”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給了台階,又徹底撇清了關係,更將處置權完全推到了陸辰這邊。
意思再明白不過:既然是您陸前輩的家族長輩,是罰是赦,全憑您一言而決,我青雲宗絕無二話。
殿中那些原本對蕭容卿怒目而視的長老,此刻也紛紛垂首,不敢表露絲毫異議。
在絕對的實力與再造之恩麵前,任何指責都顯得蒼白無力。
陸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的滿意:“宗主寬宏大義,陸某代他們謝過。”
青玄真人連稱不敢,隨即恭敬地側身,將主位讓出:“前輩重傷未愈,還請上座歇息。”
陸辰擺擺手,拒絕了那象征著最高權力的主位,隨意走到靠近殿門的一張紫檀圈椅前坐下。
甫一落座,一股深入骨髓的虛弱與劇痛便再次襲來,他強自忍耐,不動聲色地將神識悄然鋪開,如無形的流水掃過殿內每一位長老。
這一掃,心中不禁微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