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淩允辰才艱難地理順了人物關係：“那你的報複對象到底是誰？”
汪顯琛微微眯起眼：“我啊……江時業江時峰那兩個老東西，夜將闌也算一個，不過他這會兒是死的，不算他。還有個沒提到的，也有仇，不過不算報複，至少沒想把他置於死地。彆的沒了。”
淩允辰頷首：“也就是說，你希望我去投奔那個……夜將宇，以他養子的身份；然後告知逸辰我們和我……和淩越的真實關係，想辦法讓逸辰從家裡出去？”
暮色漸深，路燈一盞盞亮起。他側頭看著汪顯琛，忽然發現汪顯琛的側頸有一道不甚明顯的疤痕。
他下意識想看得更清楚，青年卻微微垂頭，撩了撩頭發，恰好將那處突兀的白掩蓋住，一邊說：“準確的說，是建議，而不是希望。”
“但是怎麼做？”
汪顯琛盯著手裡的水瓶，已經隻剩一個底了：“你不是說因為發現了一份文件才去江神廟的嗎？這份文件就是你去夜家的敲門磚。我可以幫你引薦夜將宇。告訴夜將宇你的訴求——你要保你和你弟弟平安，他隻要答應了收你做養子，就會做到。至於逼你弟弟出走這件事，可能得你自己想辦法，我並不了解他。”
“那淩越呢？我們兩個都‘背叛’他，他不會追來？”
“你弟弟離家出走就是你的借口。你可以先跟夜將宇敲定，再逼淩逸辰離家出走，再跟淩越說你覺得你弟弟不懂事、而你想更好的為他做事——之類的，淩越本來就一直對外宣稱家裡隻有一個孩子，相信我，淩逸辰離家出走正和他意。”
淩允辰咬了咬唇。“正和他意”四個字太輕描淡寫，逸辰這麼多年承受的傷害都隻不過是父親為了讓自己的計劃變得圓滿的一環。淩允辰無數次想過淩越每次家暴的時候都在想什麼，是逸辰真的做錯了什麼的懲罰，還是自己心情不好而打他來撒氣，或者淩越有什麼心理疾病讓他控製不了自己……
他想過那麼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淩越是為了成全一個完整的“淩允辰”——為了讓他的存在合理合法，而要這樣抹滅、打碎另一個無辜的存在。
儘管如汪顯琛所說，二人的出生證明上可能有所紕漏，但他連出國留學都毫無阻礙，也證明淩越在這件事上做得可稱天衣無縫，絕不是簡單能查到的事情。這麼多年雙胞胎從未穿幫，兩個人日常生活根本沒有問題。如果不是汪顯琛這麼說，他也從未懷疑他們是這樣一層關係。
到底為什麼淩越要這麼做？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這個人體實驗和克隆人相關技術絕對非法的時代，淩越預感有一天這件事情會被暴露出來，而在此之前，他要保他唯一完整的作品“淩允辰”平安無事。
淩允辰暗自捏緊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他以為自己長大了就能保護好弟弟，卻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他的存在本身對弟弟而言就是原罪。他們注定隻能二選一嗎？
他困頓於此，於是也向汪顯琛問了出來。
青年聞言，唇角輕輕翹起：“當然不是。所以——我才會在這裡。”
“……好。”淩允辰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汪顯琛輕笑一聲，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這很難。曾經的我也和你一樣，被那群傲慢的、自以為是的執棋者操控著走出一步又一步，我眼看著我重要的親人、朋友一個個消失在我眼前，被他們當做棄子一樣丟掉。我恨他們，但當時的我我無能為力。他們根本不會顧忌我們這種‘小角色’的死活，不在乎我是怎麼想的，不會在乎我愛的、我在意的人是否平安。
我受夠了。從那個時候我就意識到了，唯一一點渺茫的生機，藏在掀翻棋盤的凶險與死路之後。
——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
青年說這句話時，眼中有莫名的光火，如熔金淬火的刀鋒藏在了溫潤的眉梢。素來柔和的嗓音忽的鏗鏘，猶如夜鶯的絕唱。
他倏的抬手，將空瓶拋向半空，塑料在夕陽裡劃出半弧，被風卷著落進五步外的垃圾桶，半點不差。
他回眸，對淩允辰微微一笑：“他們不是都自認為勝天半子嗎？那我就掀了他們的棋，反了他們的天。”
淩允辰深深吸了一口氣。
周圍一切聲音如潮水般退去，他隻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暮色漫過汪顯琛的側臉，將那道從耳後延伸到鎖骨的白疤染成暗紅，再清晰不過——像有人曾試圖斬斷這隻夜鶯的喉嚨。
他定睛看了片刻，忽然也勾起一個笑：“好，我陪你一起。”
——————————————
“我真的越來越好奇這人了。”
葉灼楓眼底有一絲興味，“聽你這麼說，感覺這個人有勇有謀，桀驁不馴，還很溫柔體貼。”
葉逸辰聽他這麼一總結，也陷入沉思：“……總覺得好像有點熟悉。”
“像秦若陽。”
二人異口同聲道。
說完這話，葉灼楓和葉逸辰都詫異地望向對方，沒注意到一直四平八穩的夜尋卿指尖狠狠一顫。
淩允辰攤了攤手，有些遺憾：“我一直不認識秦若陽，可惜了。”
葉逸辰歎了口氣，看向夜尋卿：“師父還是聯係不上嗎？”
夜念錦掏出手機：“反正沒回我信息。有沒有回你們的？”
葉灼楓打開手機，上麵有一條夜念錦剛發的信息：“等下？”
他回了個“ok”，一邊說：“沒有，嘖。不知道跑哪去了。”
“行了，今天先到這裡吧。”夜尋卿站起身，有些疲憊：“老秦也有自己的計劃，我們還是彆太擔心。明天也還有很多事。我覺得允辰說的這些，我們也需要消化一下，明天晚上可以商量一下回帝都怎麼打算。”
“好。”幾人紛紛起身，葉逸辰看向淩允辰，對方顯然讀懂了他的暗示，微微頷首。
葉灼楓見狀，知道他們大概要去私聊，悄然鬆了口氣，看向夜念錦，對方對他眨了眨眼。
葉灼楓會意地點了點頭。
喜歡聽說白月光把我忘了請大家收藏：()聽說白月光把我忘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