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袖中指尖微微收緊,冷哼聲裹挾著威壓震落簷角殘雪,細碎冰晶簌簌砸在青磚上。
暮色漫過他緊蹙的眉峰,眼底翻湧著晦暗不明的波瀾:“如今是何人擔任聖主職位?”
聲線沉得像是墜著鉛塊,驚得兩名長老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發出悶響。
“稟聖主,如今是地魁聖者暫代聖主職位!”左側長老聲音發顫,尾音幾乎被山風撕碎。
寧遠摩挲著腰間玉佩的動作一頓,“地魁嗎?”
呢喃中夾雜著意味深長的沉吟。
他忽然抬眼,目光如刀掃過兩人僵直的脊背:“通知下去,明日早晨議事大殿,我有要事宣布。”
話音未落,凜冽的氣勢已壓得兩人幾乎窒息。
待他們倉皇抬頭,隻看見寧遠衣擺消失在回廊轉角。
兩人連滾帶爬地起身,跌跌撞撞往黑暗深處奔去,鞋底碾過枯葉的沙沙聲,驚起了簷下棲息的夜梟。
很快幾人來到一處房間之中。
寧遠輕輕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歲月沉澱的滄桑:“子衿悠悠,我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與我仔細說來。”
他的語氣輕柔,卻不容拒絕,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教導他們劍術的時光。
隨著許悠悠哽咽的敘述,隨著許子衿悲憤的補充,房間裡的氣氛愈發壓抑。
當聽到天行門如何欺辱太一聖地,如何蠶食宗門領地時,寧遠周身的氣息驟然變得冰冷,燭火都為之黯淡了幾分。
“豈有此理!”他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上茶盞叮當作響,“這天行門真是該死!不過很快他們便囂張不起來了。”
話音中帶著凜冽殺意,仿佛已將天行門眾人置於劍下。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目光轉向季清婉:“天色不早了,你倆帶著這位大姐姐去客房。我還有事與你們葉大哥商談。”
許悠悠還欲再說什麼,卻在看到師尊堅定的眼神後,咽下了到嘴邊的話,行禮後帶著季清婉和許子衿離開。
木門“吱呀”一聲關上,房間裡隻剩下燭火燃燒的“劈啪”聲。
寧遠背對著燭火而立,衣袍被染成琥珀色,投在牆上的影子卻像是凝固的墨痕。
“葉小友,實不相瞞,這太一聖地乃是我當初和我夫人所建立。”
話音未落,喉間已溢出一聲歎息,像是把十年風霜都揉進了這短短字句裡。
記憶如潮水漫過眼底,他恍惚又看見當年與夫人攜手開辟山門的場景——她親手種下的紫藤花沿著朱廊攀爬,笑靨比春日雲霞還要明豔。
“隻是當初的我太過鋒芒,不懂藏拙。”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心口位置,那裡還留著一道陳年舊疤,“陰差陽錯下惹怒了蒼梧聖地的高層。”
燭火突然劇烈搖曳,飛濺的火星在青磚上燙出焦痕。
寧遠猛地轉身,“他們派遣血刹門門主秘密將我夫人殺害!”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帶著蝕骨的恨意。
他抓起桌上茶盞狠狠擲向牆壁,瓷片碎裂的聲響驚得梁上積塵簌簌落下。
“起初我為了報仇將血刹門全滅,一路追殺門主到秘境深處。”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陡然變得平靜,平靜得令人心悸。
“可就在我劍指他咽喉時,那老匹夫卻笑著告訴我,一切都是蒼梧聖地的謀劃。”
寧遠突然發出一聲自嘲的笑,笑聲裡帶著無儘的悲愴,“他們不過是想借我夫人的命,來穩固自身在蒼梧山脈的威嚴。”
山風卷著枯葉拍打著窗欞,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