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瘸腿李全身的血都涼了。
那道反光,精準地刮過他的瞳孔,讓他渾身的汗毛一根根炸立起來。
完了。
這個念頭,像一塊冰,瞬間塞滿了他的腦子。
他整個人僵在垃圾堆裡,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死死憋在胸口。
心臟在肋骨後麵瘋狂衝撞,聲音大得他怕被那棟樓裡的人聽見。
他能感覺到,那道看不見的視線,像探照燈一樣,正死死鎖定著他藏身的這片黑暗。
對方在等,等他露出任何一絲破綻。
跑?
現在跑就是活靶子。
裝死?
對方顯然不是傻子。
怎麼辦?
怎麼辦?!
就在瘸腿李的大腦快要被恐懼擠爆的瞬間,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一絲。
他沒有抬頭,反而把身體縮得更緊,像一隻受了驚嚇的刺蝟。
然後,他用那條好腿,狠狠地踹向了旁邊一堆碼放得搖搖欲墜的空油漆桶。
“哐當——嘩啦啦——”
一連串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在死寂的胡同裡猛然炸開,聲音尖銳得能刺破耳膜。
幾乎在同一時間,瘸腿李借著這片混亂的噪音掩護,像一條被踩了尾巴的壁虎,手腳並用,貼著地麵,
手肘和膝蓋在滿是玻璃碴和碎石的地麵上瘋狂摩擦,連滾帶爬地鑽進了旁邊更深、更黑的一條窄巷陰影裡。
血,從他的胳膊和膝蓋滲出來,混著泥汙,火辣辣地疼。
但他不敢停。
他能感覺到,就在他行動的瞬間,三樓那扇窗戶後的視線,如同鷹隼般猛地朝噪音源頭掃了過去。
就是這零點幾秒的空隙。
瘸腿李爆發出這輩子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卻快得像一道鬼影,頭也不回地衝出窄巷,拐上另一條街道,將那座如同巨獸般蟄伏的紡織廠,遠遠甩在身後。
直到肺部像要炸開,再也跑不動一步,他才扶著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夜風灌進他火燒火燎的喉嚨,又冷又疼。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座紡織廠的方向,依舊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但他知道,那黑暗裡,藏著一雙眼睛。
一雙隨時能取他性命的,冰冷的眼睛。
……
“哐當!”
工棚的鐵門被猛地推開,又重重關上。
瘸腿李像一灘爛泥,直接癱倒在地上,胸膛劇烈起伏,發出破風箱般的喘息。
他臉上、身上全是刮傷和汙泥,整個人狼狽得像是剛從墳裡爬出來。
黑暗中,莊若薇的身影動了。
她沒有問話,而是先走到門口,耳朵貼在冰冷的鐵門上,靜靜地聽了半分鐘。
確認外麵沒有任何異動,她才轉過身,走到瘸腿李身邊,將一個水壺遞了過去。
“咕咚咕咚……”
瘸腿李接過水壺,仰頭灌下大半,冰涼的水順著喉嚨滑進胃裡,才讓他那顆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稍稍平複了一些。
“被……被發現了。”
他聲音嘶啞,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栗。
“他們有哨!就在三樓!他媽的,差點就回不來了!”
他把跟蹤的所見所聞,語無倫次,卻一字不落地全倒了出來。
廢棄的紡織廠,沉默的交接,還有最後那一道致命的望遠鏡反光。
莊若薇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直到瘸腿李說完,她才緩緩開口,聲音在黑暗中,冷得像冰。
“他們不是在交接。”
瘸腿李一愣。
“那是在乾嘛?”
“是在轉移。”
莊若薇的眼神,穿透了黑暗,仿佛看到了那座紡織廠內部的景象。
“‘奉華’盆對他們來說,不是一件普通的古董,是一件必須立刻啟動的‘工具’。他們連夜轉移,說明時間很緊。”
“丫頭,那我們怎麼辦?”
瘸腿李的聲音裡透著一股無力感。
“那地方就是個龍潭虎穴,我們……”
“走。”
莊若薇隻說了一個字。
“走?去哪?”
瘸腿李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