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揮揮手,一副送客的架勢。
陳秉文沒有絲毫猶豫,乾脆利落地站起身:“既然如此,打擾了。祝您生意興隆。”
說完,他對阿昌和塔納蓬示意了一下,轉身便走。
一次失敗的談判,但至少明確了暹羅金椰絕非良選。
“陳老板,彆灰心。”塔納蓬在車上安慰道,“攀牙這邊魚龍混雜。頌帕老爺那邊,才是真正的好貨色,信譽是出了名的。”
“直接去清邁!”陳秉文點點頭,目光投向車窗外飛速掠過的熱帶雨林。
從攀牙輾轉前往清邁湄林縣,又是一段漫長而顛簸的旅程。
當車子終於駛入頌帕椰園的範圍時,陳秉文疲憊的精神為之一振。
眼前的景象與攀牙的工業區截然不同。
連綿起伏的丘陵上,是望不到邊的、排列整齊的椰林。
高大的椰樹鬱鬱蔥蔥,在陽光下舒展著巨大的羽狀葉片,沉甸甸的椰果簇擁在樹冠下,透著勃勃生機。
空氣清新濕潤,彌漫著青草、泥土和淡淡椰花的清香,一掃旅途的燥熱與煩悶。
然而,當汽車顛簸著駛入那片被高大椰林環抱的區域,停在那座充滿南洋風情的平房辦公室前時,陳秉文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辦公室門口懸掛的牌子沒變,還是那塊樸拙的手寫木牌“頌帕椰園”。
但一輛印著“泰豐食品”Lo的嶄新冷藏貨車正停在門口,工人們忙碌地將一個個密封的銀色金屬桶裝上車。
陳秉文非常肯定,那些銀色金屬桶就是裝椰漿的桶。
辦公室門口,一個穿著泰豐製服的中年泰國人,正與一位身材精瘦、穿著亞麻襯衫的老人交談。
陳秉文一眼就認出,那老人正是老頌帕!
前世他隻在莊園大廳的牆上見過老頌帕的照片,如今卻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陳秉文深吸一口氣,帶著阿昌走上前。
這時,泰豐的經理似乎結束了談話,朝頌帕點點頭,轉身上了貨車。
“薩瓦迪卡。”
陳秉文上前幾步,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目光直視頌帕,用英語夾雜著有限的泰語問好,同時遞上自己的名片:“頌帕先生?
鄙人陳秉文,來自港島,經營食品生意。”
頌帕轉過身,接過名片,與陳秉文握了握手,“陳老板,歡迎來到頌帕椰園。”
頌帕的英語帶著口音,但非常清晰流暢。
陳秉文開門見山直入主題:“久聞頌帕椰園出產泰國頂級的椰漿,品質極佳。
我此行專程拜訪,希望能與頌帕先生建立長期合作關係,采購貴園的高品質椰漿原料。”
“啊......”頌帕臉上的客套瞬間呆滯。
他重重歎了口氣,布滿皺紋的手無奈地指向泰豐貨車遠去的方向:“陳先生,你......晚了一步啊。”
陳秉文眉頭微皺:“頌帕先生的意思是?”
“唉,”頌帕搖頭,無奈的攤了攤手,“就在昨天,我們剛剛和泰豐食品續簽了一份新的、為期三年的獨家包銷合同。
三年!未來三年內,頌帕椰園所有的冷榨椰漿產能,百分之百一滴不少,都已經屬於泰豐了。
剛才裝車的,就是他們這個月的訂單。
合同白紙黑字,簽得非常死,有高額的排他性條款。
我們......沒辦法再賣給任何第三方了。”
他強調著“三年”和“所有產能”,語氣十分堅決。
“泰豐?”陳秉文詫異問道,“他們不是主要做菠蘿罐頭和冷凍水果的嗎?對椰漿需求這麼大?”
頌帕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顯然沒料到這位年輕的港島商人如此了解泰國本土企業。
“陳老板消息真靈通。”
他苦笑,“以前確實如此。
但他們今年拿下了歐洲一家非常大的高端連鎖超市的長期訂單,急需要穩定的椰漿供應源。
我們之前合作的非常愉快,所以這次就在原來合同的基礎上,直接續簽了三年,條件......確實苛刻,尤其是排他性,但泰豐付的定金和價格很有吸引力。”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他們的訂單量,實實在在地把我們的產能填滿了,連增加一班工人擴大生產的空間都被堵死了。
陳老板,真的很抱歉,原本塔納蓬先生已經向我介紹了您和您的陳記糖水。
但泰豐食品畢竟之前的合作夥伴,這次隻是在原來的合同上續簽。
所以,合同就是合同,信譽就是信譽,在泰國這地方,尤其是農業這行,比金子還貴。
違約的代價,我這把老骨頭賠不起。”
頌帕的話,陳秉文聽明白了。
說的直白點,泰豐是老客戶,肯定優先照顧老客戶的需求。
陳記畢竟是新客戶,從來沒合作過,兩項取舍肯定選泰豐了。
陳秉文連“價格好商量”這種話都來不及出口,就被頌帕的“排他性”堵了回去。
“我明白了,謝謝頌帕先生坦誠相告。”
既然頌帕這裡找不到貨源,陳秉文也不準備多留。
“老板,實在不行我們找金象?”
坐回悶熱如同蒸籠的車裡,阿昌聲音乾澀,汗珠從鬢角不斷滾落,洇濕了襯衫領口。
頌帕椰園沒有貨源,幾乎等於斬斷了他們最靠譜的希望。
“回曼穀!”陳秉文直接安排道,“離了張屠戶還吃帶毛豬不成。
阿昌,立刻發動所有人脈!
把曼穀周邊,不,把整個泰國所有椰子產區,凡是規模稍大、叫得上名號的椰漿生產商、加工廠、貿易商,哪怕隻是個有點名氣的合作社,名單都給我列出來!一家一家,登門拜訪!”
接連在暹羅金椰和頌帕椰園受挫,非但沒有磨滅陳秉文的鬥誌,反而像在乾柴上潑了油,將那團名為不服輸的火焰燃得更旺。
他骨子裡那股狠勁,在異國他鄉的困境中被徹底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