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照片都集中在了一本相冊中,按照祁牧從小到大的順序排列整齊,從他牙牙學語一直到前段時間全家一起旅遊的照片,涵蓋了他這整整十八年的人生,祁牧翻看著那些照片,不知不覺中,早已淚流滿麵。
他生來就被親生父母所拋棄,而現在,他又再一次被養父母所丟下嗎?
可能他生來,就該孤身一人吧。
祁牧用力搖了搖頭,儘力將這極端消極的想法拋之腦後。父母還是在乎他的,給他留下了這間房子,還有一筆不明來源的巨款,光這些就已經足夠他生活一輩子了。兩人經常在工廠加班,祁牧就隻能自己在家裡買菜做飯,久而久之,早已無比嫻熟,他靠著這些錢和生活技巧自己養活自己倒是不成問題。
祁牧坐在桌前,看著桌上的生日蛋糕,卻沒有一點吃的欲望。他拿起火柴,一根根點燃了那十八根蠟燭,然後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許願,而是立下了一個誓言:下一次,他隻會過一個有親人陪伴的生日。
在那之前,他要照顧好自己。
祁牧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吹滅了所有的蠟燭。
家裡客廳的牆上本來掛著一個裝裱好了的相框,裡麵是他們一家三口上個月一起出去旅遊時拍的照,當時楊芝琴從一組照片中挑了一張拍的最好的,不顧家裡爺倆的反對,打印出來掛在了牆上,洋洋得意地說:“這代表著我們這個家庭和諧幸福的最好見證,不是嗎?”
現在,這個相框也被摘了下來,完完整整地擺放在了桌子上。祁牧怔怔地看著照片,在照片中,一家三口幸福地靠在一起,他卻有一種感覺,自己和照片裡的生活相距了一個世界那麼遙遠。
他將相框抱在懷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死死地盯著對麵雪白的牆壁,久久出神。
把祁牧從這接近死寂的走神狀態呼喚回現實的,是他“咕咕”直叫的肚子。揉著肚子看向窗外,祁牧這才恍然,太陽早已落山——他竟在這裡乾坐了一下午,而從昨天最後那頓尋常的晚餐算起,他已經有整整一天沒有進食了。
儘管變故來得突然,但也不能因為傷心而餓壞自己。祁牧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將那相框重新掛回了牆壁上。父母將這個相片放在這裡,是表示在他們心裡,自己和他們還是一家人嗎?一定要等到他們回來!
步入尾聲的夏日仍舊炙熱,生日蛋糕放了一下午就已經化的差不多了,無法再食用,祁牧簡單處理了一下,又去翻看冰箱,發現裡麵剩下的東西也不足以做出什麼菜來,隻能出去解決了。
他看著那幾張存有大額款項的銀行卡,猶豫再三,拿起了數額最小的那一張,起身走出了家門。
小區門口就有一家銀行自動櫃員機,祁牧將銀行卡插了進去,看著裡麵誇張的數額,他想了想,隻取了一部分出來,用來交即將到來的高三學期學費,剩下當做生活費差不多能用一個星期。
他現在孤身一人,身上帶著太多錢也不安全。
回想起來,父母似乎對這次離開他早有規劃,他們一直在培養他獨立自主生活的意識,但祁牧畢竟還是一個尚在青春期的孩子,心裡一直都有許多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也曾經幻想過,假如有一天家裡隻剩下了一個人,自己可以做些什麼。
現在這一天真的到來了,他該去做那些放飛自我的事情嗎?
這個以後再說,他現在要做的,是好好地吃上一頓。
捂著早已饑腸轆轆的肚子,祁牧的腦海裡浮現出了市區幾家知名的餐廳,選擇哪一家好呢?
不管怎麼說,這幾家餐廳基本都分布在市中心的那條最繁華的主乾街道上,他還是先坐上了前往那條街道的公交車。
正值晚間下班和學生放學的時間,公交車上雖然沒到人滿為患的地步,但也沒有多餘的座位了,祁牧隻能找個靠近後門的地方站住,反正在家裡坐了一下午,站一會兒也能活動一下僵硬的身子。
同樣作為晚飯時間,大量小吃與飯店商家都開了張,就算隔著公交車的玻璃窗,祁牧都能聞到各色美食傳來的香氣。
真想現在就下車好好吃一頓啊,他揉著肚子。但為了吃一頓真正的大餐,他隻能一邊忍著饑餓,一邊想象一會兒應該吃些什麼東西才能滿足自己餓了一整天的胃。
已然餓成了這樣,祁牧覺得自己起碼能吃平常兩倍的分量,這樣一來吃普通的餐廳實在是太虧了一些,還是自助餐劃算。
市中心那裡正好就有一家高檔自助餐廳,消費一次的錢就抵得上祁牧正常一個星期的生活費了,裡麵的東西琳琅滿目,應有儘有。祁牧曾經路過幾次,很受吸引,但都因為價格太過誇張而不敢與父母提及,可現在父母已然離開,又留給了他足夠多的錢,就吃一次,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祁牧……祁牧!”
好像是誰在叫他?某個方向上傳來的輕呼聲讓祁牧從想象中回過神來,向聲源看去,發現是公交車後排的人在叫著他的名字,居然是同班的女生王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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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牧走了過去,注意到王潔的旁邊還坐著一名女生,身上穿著寬大的風衣,風衣的帽子遮蓋下來,讓祁牧看不清她的臉。
“王潔?有什麼事?”
兩人還算熟悉,在高一時期同屬學生會成員,曾一同組織過一次學校的春遊活動,打過一些交道,但也僅此而已了,最近這一個學期可能都沒搭過一句像樣的話。祁牧不覺得她像那種班車上碰到一個普通同學就隨便喊人過來聊聊天的女生。
“有事的不是我,是她。”王潔扭頭示意祁牧看向她身旁的那個女生,“許淺,不用我多介紹了吧。”
女生掀起帽子,露出了風衣下一張精致的小臉:“你好。”
許淺不認識祁牧,但整個學校不認識許淺的,絕對一隻手都數的過來,祁牧顯然不是那其中之一。
開學典禮上的新生代表演講,升旗儀式下的彙報工作,文藝晚會上壓軸的鋼琴曲獨奏,常年位居前列的優異成績,據傳十分神秘而又優越的家世……所有的身影重疊在一起,構成了那個校園中最為靚麗的風景。
在自己班上,光祁牧所知道的就有好幾個男生在為許淺暗暗較著勁,他自然也心向往之,隻是從高一到高三都沒分在一個班過,根本沒有認識的機會,隻當那不是與自己一個世界的人。沒有想到,兩人的第一次碰麵竟是在這樣的場麵下。
女生的聲音細若遊絲,蒼白的小臉更是襯得整個人虛弱不堪,與祁牧印象中許淺的形象大相徑庭,他察言觀色,問道:“你生病了?”
“她的生理期到了,結果這家夥自己沒算清楚日子,剛剛連吃了好幾根冰棍,導致現在痛的厲害,連路都走不了了。”王潔代為答道:“早知道這樣,我們剛才直接叫輛出租車回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