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兩人沉默的將碗筷洗好。
便又坐到了陽台上。
這時，白凝秋也意識到蘇宸單獨來陽台是有正事和她聊。
不知為什麼，心中既失落又複雜，還有一些碎碎念。
而後，蘇宸將親生父母的事情說了出來。
白凝秋恢複到平時清淡神色，沉默片刻後，說道：
“你真正親生父母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你想了解溫景輝的話，我倒是能說一些。”
“說來，我一直認為溫景輝就是你的父親，不過經過你那麼一說，我現在也確定是真是假。”
“隻能說等dna鑒定報告出來再說。”
蘇宸點了點頭：“不過，還是要謝謝白姨。”
白凝秋淡淡道：“沒事，我本來也很想知道這件事。”
接著。
兩人便徹底沒了話題。
周圍陷入了寂靜之中，陽台上偶爾響起風鈴的聲音，其中間雜著蟲鳴的交響和弦樂。
從蘇宸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樓下的一處小公園，裡麵有著幾個鍛煉設施器材。
腰背按摩器、象棋桌、伸背架、扭腰器......
上麵藍色的膠漆大麵積剝落，鏽跡斑駁，像是經曆了十幾年的風吹日曬，殘留著歲月的痕跡。
這裡和外界的繁華城市不同，很多風格都停留在以前。
沙地、方塊菱形磚、繁茂參天的老樟樹。
連路燈都是昏暗的。
也不知是夜色太朦朧，還是升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
在老式小區門口，仿佛彌漫著一種脫軌時代的寂寥。
蘇宸收回目光，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白凝秋，發現她也在失神的眺望遠處，眸中閃過一絲追憶。
他心頭一動，說道：“白姨。”
白凝秋回過神來，看向他，柳葉眉下的眼睛在夜色中顯得水潤、明亮。
“怎麼了？”
蘇宸錯開眼神，指著樓下，尷尬的找著話題，說道：“我看這小區應該有十來年了吧？”
白凝秋“嗯”了一聲：“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蘇宸好奇道：“我看你有錢有勢，為什麼不去大城市居住。”
白凝秋清淡看了他一眼：“我現在不就在大城市嗎？”
蘇宸：“我的意思是彆墅啊，豪宅之類的...”
白凝秋看著他：“你是那樣看待我的嗎？”
蘇宸嚇了一跳，連忙解釋道：“你誤會了，主要是被電視劇影響了，我聽到有錢人都以為會住在舒適的地方，比如獨棟彆墅之類的，哈哈。”
他打著哈哈，掩飾著尷尬。
白凝秋看著他急於解釋的樣子，莫名覺得有些可愛，心情漸好，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說道：
“這也不怪你有固有印象，其實我確實有幾套彆墅，不過我住不慣，而白韶芯我也怕把她養成大小姐脾氣，索性拉著她一起來到這裡長居，這一住就是十幾年...”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話匣子也打開了，繼續說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念舊的人，反正很喜歡回憶著過去的點滴。”
“可惜我的人生並沒有你想象的美好，大部分都是幫派鬥爭，拉幫結派，拚鬥廝殺...”
“僅有的美好回憶就是這裡，拉扯著白韶芯長大。”
“很久以前，我以為她會和我一樣，孤獨終老，不過運氣還不錯，六歲的時候就遇到了你，你老家也在這一片附近吧？”
蘇宸目中閃過回憶，點頭道：
“以前也在這一片附近，不過五六年前搬家了，那時候韶芯哭的很傷心，以為我要離開她了...”
白凝秋笑道：“其實，她很纏你的，不過被她自己壓住了，說是不想給你增添額外的麻煩。”
蘇宸點頭：“我也感覺到了一點。”
旋即，他好奇問道：“白姨，你待在這裡這麼久，不會感到孤獨、寂寞嗎？”
忽然，他意識到這句話不妥，連忙找補道：“額...我沒彆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不接觸外界的新事物，就一直甘心待在這裡嗎？”
白凝秋深深看著他，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想救我出去？”
蘇宸怔了一下。
救你出去？
你是隱世大佬，彆人沒惹就你不錯了，你怎麼可能會有危險？
而且手下眾多，用得著我去救你嗎？
他搖著頭：“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白凝秋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麼。
而是說道：“你覺得我孤獨寂寞嗎？”
蘇宸看著對方笑吟吟的樣子，心頭泛起嘀咕。
你不說這句話，我肯定認為你孤獨啊。
白韶芯讀大學去了，就你一個人在這裡，隔壁空蕩蕩的，也沒什麼鄰居聊聊天聽聽八卦，能不孤獨寂寞嗎？
不過你現在這麼一問...
蘇宸想了想，搖頭道：“應該沒有吧。”
白凝秋有些驚訝：“為什麼這麼認為？”
蘇宸隨意說道：“我覺得你的人生是很精彩的，身處黑暗與血腥之中，依舊渴望遠方的一束光照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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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住在這片老式小區裡，說是念舊，或許有吧，但更多的我認為是在這裡能找到不一樣的自己。”
聽到這話，白凝秋麵色呆滯，心神劇震，她怔然的看著侃侃而談的蘇宸。
明明對方不過是二十歲的小屁孩，可為什麼卻能抓到她內心一直隱藏的東西？
蘇宸沒看到她的異樣，依舊說道：
“當滿地都是六便士的時候，有人抬頭看見了月亮。”
“當一個人心裡有了紛亂，他就會向往著寧靜，你住在這裡，不去接觸外界的繁華，就是想讓心中存下一份美好...”
“外界也好，這裡也罷，去不去不重要，或許真去了，不一定有自己想的那般美好，可能會像這個老小區一樣，破舊不堪、霧靄層層。”
蘇宸察覺到自己好像有些自以為是了，立馬終止了話題。
白凝秋幽幽的看著他，說道：“你怎麼不繼續說了？”
蘇宸撓撓腦袋，既尷尬又不好意思，道：“我剛才隨便亂說的，你彆當真...”
白凝秋壓抑住內心的震動，神色清淡道：
“我聽白韶芯說你嘴皮子很厲害，挺會說話的，現在看來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蘇宸聞言，有些訕訕然：
“其實我挺嘴笨的。”
白凝秋瞥了他一眼：“剛才你讓我不要妄自菲薄，我覺得你也應該一樣。”
蘇宸老臉一紅。
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我這不是嘴瓢了，說嗨了嗎？
誰知道你心裡寂不寂寞，孤不孤獨啊，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而且明明是你剛才問我的，我才說的。
他暗自腹誹。
就在這時，白凝秋看著他，認真道：
“如果你剛才說的都是對的，你會對我說一句什麼話？”
聽到這話，蘇宸有些驚訝。
如果是真的...
對你說一句什麼話？
我猜對了？
他看了一眼白凝秋，發現對方神色平淡，眸子恍若井潭，根本看不出什麼表情。
心裡開始猶疑。
可能是我猜錯了。
對方不過是想試探一下他的內心想法而已。
蘇宸思忖片刻後，想起某本書的一句話，說道：
“如果真讓我對你說一句話，我會說內心豐盈者，獨行也如眾。”
隨即，他打著哈哈，笑道：“這句也是我瞎說的，不喜歡的話就不聽，哈哈...”
殊不知白凝秋聽到這句之後，腦袋轟的一下，宛若五雷轟頂，在耳畔炸響。
她目光失神，呐呐自語：“內心豐盈者，獨行也如眾...”
沒錯，她現在的狀態好像就是這樣。
一直以來，很少在意彆人的目光，或者說她居住在這裡，也很少有人對她投以彆的目光。
漸漸的，她如同獨行者一樣，心境平靜，也不會特彆感到孤獨感。
沒有特彆孤獨不代表她沒有孤獨。
相反她挺渴望有人在乎她的。
如果能把她從這裡救出來的話，如同一束光照進她的心房。
或許她的整個世界因此有了色彩。
白凝秋猛然抬頭，死死盯著蘇宸，像是要將他的模樣印刻在心裡麵。
腦海裡有一個念頭宛若野草瘋狂蔓延：
為什麼那個救她的人不能是蘇宸呢？！
她眸光越發亮了起來，到最後熠熠流轉，顧盼生輝。
蘇宸被她看得發毛，說道：
“白、白姨，你、你沒事吧？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難道我臉上有蟲子？”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臉。
夜晚蟲子多，飛在臉上也是有可能的。
白凝秋收回目光，變回剛才的清淡神色，淡淡道：
“沒什麼。”
“現在時間不早了，你該上去睡覺了。”
說這樣說，那雙秋水明眸一直盯著他不放，深處泛著漣漪，有一絲含情凝睇。
她想起了剛才的誤會。
雖然是她誤解了蘇宸的意思，但如果他裝傻充愣的話，自己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蘇宸反應過來，立馬起身說道：“哦對對，你提醒的對，時間太晚了，我確實該睡了。”
白凝秋：“這裡沒有客房，你抱著白韶芯一起去她閣樓上睡吧。”
蘇宸：“好的?(????????)??????”
他就喜歡這種善解人意的丈母娘。
緊接著。
蘇宸便抱著依舊沉睡的白韶芯。
對方似乎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小腦袋一直拱著他的胸膛，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地方之後，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蘇宸...”
嘴裡不知道嘀咕著什麼，後麵已經聽不清了。
蘇宸見狀，不禁失笑。
這小妮子睡得也太熟了。
這般抱著她都沒醒來。
“那個，白姨，那我們上去睡覺了。”
蘇宸回頭說道。
他本來是想洗個澡的，可是剛才被對方那麼盯著，渾身不自在。
索性就偷點懶，這樣將就睡一晚算了。
“嗯，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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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凝秋點頭。
很快到了深夜。
閣樓沒了動靜，依稀隻有平穩的呼吸聲。
書房。
有一道身影佇立著，月光灑下，將影子勾勒的曼妙玲瓏。
白凝秋看著書桌上的一個老舊盒子，上麵潔亮如新，平時沒少擦拭。
過了幾秒。
她將盒子打開了。
裡麵有一張影碟。
本來還有一份調查報告，不過被蘇宸撕碎了。
白凝秋拿起那些影碟，沒有多少遲疑和猶豫，似乎毫不留情的將它丟下了垃圾桶裡。
她眸光平靜，沒有一絲絲戀戀不舍。
緊接著。
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張照片。
上麵竟然是蘇宸和白韶芯的甜蜜合照。
兩人笑得很開心，一個明媚張揚，一個甜美可人。
白凝秋伸出手指，輕輕撫摸著照片裡的蘇宸，劃過臉蛋，撩過薄唇，仿佛能感受到他的餘溫。
這時，她表情有了變化。
眼神變得癡迷、深情。
“蘇宸，我已經盯上你了，你知道嗎？”
她喃喃自語。
或許是感受到照片裡白韶芯笑得燦爛芳菲，在她眼裡顯得格外刺眼。
柳眉擰了擰，旋即又鬆下。
白凝秋將盒子關上。
獨自走上閣樓。
腳踩在老舊的木板上，發出細微的吱吖聲。
在寂靜的閣樓中，像是放大了無數倍，非常響亮。
白凝秋察覺到這一點，更加的輕拿輕放。
不一會兒，她掏出鑰匙，將白韶芯閨房的房門打開了。
借著月光，她清晰的看到床上的兩人。
白韶芯靠著窗戶，蘇宸靠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