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玥不動聲色地嫣然一笑。
“過去的時代,權力的根基是土地。誰擁有的土地多,誰控製的人口多,誰的權力就大。所以,你們五姓七望,才能憑著累世的田莊和部曲,與皇權分庭抗禮。”
她的語速沉緩,卻字字誅心。
“但現在,王爺正在告訴我們,權力的根基,正在從土地,轉向資本與技術。一條鐵路的價值,勝過萬頃良田。
一座工廠的產出,超過十萬農奴。未來,誰能掌控資本的流向,誰能引領技術的革新,誰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人。”
她將一杯茶推到盧明禮麵前,語氣變得意味深長:
“盧氏家學淵源,人才濟濟。盧公子覺得,在這場變革的浪潮中,範陽盧氏,是想做被時代拋棄的礁石,還是……順流而下的巨舟呢?”
盧明禮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被長孫玥這番話徹底震撼了。
他一直以為,李唐不過是憑借著某種奇術,造出了犀利的火器,才得以割據西北。但他從未想過,對方正在進行的,是一場從根基上顛覆整個社會結構的革命!
土地……資本……技術……
這些陌生的詞彙,組合在一起,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門後的景象,讓他感到既恐懼,又無比的興奮。
“我……明白了。”
許久,盧明禮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放下了手中的債券,神情變得前所未有的鄭重。
“長孫大家,請代為引薦。在下想去西北看一看。不,不是看一看……”
他站起身,對著長孫玥深深一揖。
“是去學習,去取經!我範陽盧氏,斷然不能被時代所拋棄!”
……
沙州新區,城郊的一處掃盲夜校。
昏黃的煤油燈下,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腦袋。有飽經風霜的老卒,有皮膚黝黑的農夫,也有剛剛褪去稚氣的少年。
慕容遠坐姿筆挺,一雙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黑板。黑板上,老師正在教他們寫自己的名字。
“慕、容、遠。”
他用石筆,在簡陋的木板上,一筆一劃,無比認真地寫下這三個字。每寫一筆,他的心中就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
當初得知同族的慕容秋以狀元的身份被船山書院錄取的消息,他無比羨慕和向往。因為他跟慕容秋一樣曾經都他隻是一個吐穀渾的牧羊少年,名字隻是一個代號。
而現在,他知道了慕容這個複姓的來曆,也明白這三個字代表著他自己,一個獨一無二的個體。
在他的身邊,一個清麗絕倫的少女,正低著頭,飛快地計算著一道複雜的數學題。
她叫孫秀秀,是這所夜校裡公認的天才。她的目標,不是學會寫自己的名字,而是要考進新龜茲的船山書院二期招生。
所有人都說她癡心妄想,一個女孩子家,讀那麼多書做什麼。但孫秀秀從不在意彆人的目光,她的心裡隻有一個念頭——要像楊文菁和林昭君一樣用知識改變命運。
這時,夜校的校長,一位退役的安西軍老兵,激動地走上講台。
“鄉親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王府剛剛下達了最新的‘火種計劃’!”
他清了清嗓子,大聲宣布道:“從今天起,所有夜校,將改製為初級學堂!所有十歲以下的孩子,必須免費入學!
所有在夜校中成績優異的學員,無論年齡,都有機會被保送至州府的中級學堂,甚至新龜茲的高級學院!所有費用,王府全包!”
轟!
整個教室瞬間炸開了鍋。
“老天爺!這是真的嗎?”
“俺家的狗蛋也能上學了?還不要錢?”
“我……我四十了,還有機會嗎?”一個老卒激動地站了起來,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