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唐為依舊處於震撼中的郭昕,親手斟滿了一杯溫熱的茶水,嫋嫋的茶香在書房中彌漫開來,帶著一絲安撫人心的韻味。
“老郭,坐下說。”
李唐的聲音平和,仿佛剛才那個指點江山,謀劃天下,要將整個南亞次大陸都納入棋盤的梟雄,隻是郭昕一時的錯覺。
“王爺……”
郭昕雙手接過茶杯,指尖傳來的溫度讓他紛亂的思緒稍稍平複了一些。
他依言坐下,但身子依舊挺得筆直,目光複雜地看著李唐,敬畏之中,又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狂熱。
“不必如此緊張。”
李唐輕笑一聲,自己也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淡然笑道:
“我剛才說的,是未來十年,甚至二十年的遠景規劃。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眼下,我們最重要的任務,還是消化、吸收、發展。”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投向那幅巨大的全息沙盤,眼神變得悠遠。
“吐蕃是一頭沉睡的高原雄獅,我們現在隻是在它身上紮了幾根針,讓它暫時感到疼痛,無法安睡。但要真正馴服它,甚至讓它為我所用,需要的不僅僅是武力,更是水磨工夫。”
“藏瑪是埋下的一顆種子,達瑪是敲響的一記警鐘,而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為這顆種子,提供它生根發芽的土壤和養分。”
郭昕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知道,王爺的布局,已經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範疇。他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然後不折不扣地執行。
“微臣明白了。”
郭昕神情肅然地沉聲應道:“王爺指向哪裡,我安西軍的戰旗,便插向哪裡!”
“不。”
李唐搖了搖頭,放下茶杯,站起身來,“戰爭,永遠是最後的手段。在拿起武器之前,我們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走吧,隨我去一個地方。”
“去哪裡?”郭昕下意識地問道。
李唐嘴角微微上揚,吐出了一個讓郭昕既熟悉又感到一絲神秘的地方。
“船山書院。”
……
半個時辰後,一輛外形低調但內部舒適的越野車,悄無聲息地駛入了位於龍巢基地地表掩飾建築群外圍生活區的船山書院。
夜已深,但書院之內,依舊燈火通明。
與大唐任何一處官學、私塾都截然不同,這裡沒有搖曳的燭火,沒有昏暗的油燈。一排排安裝在屋簷下的“長明燈”,散發著柔和而明亮的白光,將整個書院照得如同白晝。
郭昕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但每一次,他都會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窗明幾淨的教室裡,一個個年輕的身影正伏案苦讀。
他們使用的,不是傳統的毛筆,而是一種被稱作“鉛筆”和“鋼筆”的神奇書寫工具。
他們記錄的紙張,潔白平整,遠非這個時代粗糙的麻紙、昂貴的宣紙可比。
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學生,不僅僅是漢人。
高鼻深目的回鶻少年,膚色黝黑的吐蕃青年,甚至還有金發碧眼的波斯後裔……他們穿著統一的深藍色學員製服,坐在一起,用流利的漢語,低聲討論著那些郭昕聞所未聞的學問。
“幾何”、“物理”、“化學”、“經濟學原理”……
這些古怪的名詞,構成了船山書院的知識體係。
郭昕曾經旁聽過一節課,隻聽了不到一刻鐘,便覺得頭暈腦脹,仿佛聽天書一般。
可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人,卻學得如癡如醉。
在他們身上,郭昕看不到草原民族的桀驁不馴,也看不到中原士子的迂腐呆板。他看到的是一種全新的精神麵貌——自信、嚴謹、求知、開放。
這,就是王爺一手締造的,西北王府未來的基石。
車輛在書院中心廣場的一棟三層高的主教學樓前停下。
李龍早已等候在此。
“校長,人員已經全部召集完畢,在三樓的大階梯教室等候。”
“嗯。”李唐點了點頭,推門下車。
郭昕緊隨其後,心中充滿了好奇。
王爺深夜到訪,又召集了書院最優秀的學生,所為何事?難道與剛剛所說的吐蕃大計有關?
三人走進教學樓,沿著光潔如鏡的水磨石地麵,踏上寬敞的樓梯。
郭昕注意到,樓道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幅幅精美的畫框。畫框裡的,不是什麼名家字畫,而是一些他看不懂的圖畫。
有標注著密密麻麻線條和數字的人體解剖圖,有描繪日月星辰運行軌跡的宇宙星圖,還有展示各種奇特機械構造的工程設計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