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北征方略,詳細到了何種地步?”
王凱南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讚歎,“從糧道選擇,分設幾處補給倉,到斥候三路齊出、互為犄角的偵查路線,再到攻城器械的損耗預估、傷兵營的設置地點……樁樁件件,巨細靡遺!”
他踱了兩步,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弟子,看到了那個在自己麵前虛心求教的年輕人。
“他甚至推演了三種可能的天氣變化,以及對應的行軍預案!他還問我,若北蠻堅壁清野,誘我軍深入,該如何破解。他問的不是如何打贏,他問的是,如何用最小的傷亡,為我大乾換來北境未來五十年的安寧!”
王凱南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林在虎的心上。
他引以為傲的所謂“計謀”——在糧草上做手腳,在王凱南看來,恐怕連小孩子的把戲都不如。
在秦淵那份經天緯地的宏大戰略麵前,自己的格局,顯得如此可笑,如此卑微。
“你呢?”
王凱南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眼神裡的失望幾乎要溢出來,“你來我這裡,跟我談了半天,談的是什麼?是你那點見不得光的家族內鬥,是你那點雞鳴狗盜的陰私算計!”
“你讓我為了你個人的私欲,去給這樣一個為國之棟梁使絆子?”老將軍的聲音陡然拔高,“林在虎,你是在羞辱他,還是在羞辱我這一把老骨頭?!”
“我……”
林在虎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王凱南搖了搖頭。
“老夫這一生,見過將才,見過帥才,也見過蠢材。但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將個人的榮辱看得比江山社稷還重的人!”
“我明確告訴你,”他一字一頓,字字誅心,“隻要老夫還活著一天,就絕不會幫任何心懷叵測之徒,去拖國家棟梁的後腿!你死了這條心吧!”
話音落下,整個前廳死一般寂靜。
林在虎的最後一絲希望,被徹底碾碎。
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老師,看著這個曾經視他如己出的長輩,如今卻視他如蛇蠍。
他輸了。
輸得一敗塗地。
一股巨大的絕望感瞬間淹沒了他。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真正的兒子,林程乾。
那個還在天牢之中,滿心期盼著他能奪回一切的兒子。
那個才是他林家的血脈,才是鎮北王府真正的主人!
不!
不能就這麼算了!
絕不能!
“噗通!”
一聲悶響,林在虎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王凱南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你這是做什麼?老夫受不起你這一跪!滾出去!”
林在虎沒有起身,他深深地低下頭,額頭幾乎要貼到地麵。
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已是涕淚縱橫,再無半分剛才的陰狠。
“老師!”
這一聲嘶喊,不像是裝出來的,倒像是從胸腔裡撕扯出來的。
“學生……學生有罪!學生鬼迷心竅!可是……可是學生也是沒有辦法啊!”
他猛地朝前膝行兩步,試圖去拉王凱南的袍角,卻被老將軍嫌惡地避開。
“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