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虎在書房裡來回踱步,腳下的碎片被他踩得咯吱作響,如同他此刻煩亂的心緒。
他感覺自己像個脫光了衣服的小醜,被架在舞台中央,而林程延,就是那個拉開大幕的人。
他每一步棋,都落在了對方的算計裡。
不,是那個逆子根本就沒想過要按棋盤上的規矩來!
就在他心頭怒火與驚疑交織之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混亂的腳步聲。
“王爺!王爺!”
戶部尚書劉寰第一個衝了進來,官帽都有些歪了,養尊處優的臉上滿是汗水。
緊隨其後的是兵部侍郎李嵩和左都禦史趙銘,一個個麵色慘白,眼神惶恐,哪還有半點朝堂大員的威儀。
“王爺!出大事了!”
劉寰的聲音帶著哭腔,“那林程延瘋了!他把軍營搞得跟要打仗一樣,現在五城兵馬司都不敢靠近!”
“是啊王爺!”
李嵩也急忙附和,“他一口咬定自己是護送軍資的功臣,我們的人要是強衝,就坐實了搶掠軍功的罪名!這要是被捅到官家麵前,我們……我們都要完蛋啊!”
左都禦史趙銘更是麵如死灰。
“王爺,天一亮,禦史台那幫聞著腥味就不要命的言官,肯定會蜂擁而上!到時候,我們有一個算一個,誰也跑不掉!”
他們七嘴八舌,恐慌像瘟疫一樣在書房裡蔓延。
林在虎聽著這些廢話,心中的怒火被一股寒意取代。
一群廢物!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猛地一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總算鎮住了這群亂了方寸的盟友。
“慌什麼!”
他低吼道,眼中凶光畢露,“天還沒塌下來!”
他強迫自己冷靜。
事情到了這一步,退縮就是死路一條。
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更大的雷霆之勢,將林程延徹底摁死!
讓他連開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
京城西,一條不起眼的陋巷。
裴仲像一隻靈貓,悄無聲息地貼著牆根的陰影穿行。
空氣中彌漫著水溝的腐臭和劣質酒曲的酸味。
不遠處,一隊巡夜的兵丁手持火把走過,甲胄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裴仲立刻縮進一個堆滿雜物的凹陷處,連呼吸都放到了最輕。
他能感覺到懷裡那份卷宗的重量,沉甸甸的,像是揣著將軍和數萬兄弟的性命。
他不敢走官道,不能走任何寬敞的街道。
林在虎的勢力在京中盤根錯節,誰也不知道哪個角落裡藏著他的眼線。
終於,在繞了無數個圈子後,一座掛著“清風茶樓”幌子的二層小樓出現在巷子儘頭。
茶樓早已打烊,黑漆漆的,像一隻蟄伏的巨獸。
裴仲沒有走前門,而是繞到後院,按照林程延的吩咐,在斑駁的後門上,用三長兩短的節奏,輕輕叩了五下。
門軸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開了一道縫。
裴仲閃身而入。
後院不大,卻收拾得極為雅致。
一株老槐樹下,擺著一張石桌,一個身穿粗布衣衫的老者,正悠閒地擺弄著一套紫砂茶具。
月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下,照亮了他滿頭的銀發和臉上的溝壑。
他看上去就像個最普通的鄰家老頭,可裴仲卻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淵停嶽峙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