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上墳,跟上回下葬不一樣。
既然不準備辦事兒,楊遠信一家人去也就行了。
磕頭的時候,楊遠信跟李水仙不錯眼兒的盯著大兒子。
生怕一個頭磕下去,又倒下。
好在老爺子沒召喚,楊福平順順當當的磕了頭,燒了紙。
又念念叨叨的陪老爺子說了會兒話才告辭。
擺好的祭品,一家人好像忘了一樣,沒有一個人提起來要收走。
看著人走遠之後,墳地一旁的槐樹林裡鑽出來一個老太太,先在墳前拜了拜:“清文兄弟,叨擾了,你兒子的心意你也領了,剩下這點兒東西我就拿走救救急,莫怪莫怪。”
然後從懷裡掏出個破布袋子,連盤子帶東西一起裝了進去。
最後一盤點心一端起來,就看到下麵赫然壓了兩塊兒大洋。
老太太愣了下,眼圈微紅,趕緊把錢也揣進了懷裡。
看看四周,趕緊匆匆的從墳地裡離開。
清晨的烏鴉拍著翅膀從槐樹枝頭掠過。
老太太幾近全白的頭發被剛剛升起的陽光一照,好像一團白色的亂麻。
在烏鴉“哇——哇——”的粗劣嘶啞聲中,老太太一步一顫的又鑽進了樹林。
楊遠信可以落到最後,微微扭頭用餘光看到老太太離開。
這才往前趕兩步,拉住了正在作怪的小孫女。
這會兒的露水正濃,石頭跟紅妞踢踢踏踏的在草叢裡踩著玩兒。
沒多大會兒,布鞋就濕透了。
李水仙偷瞄下楊遠信,還是感覺怪怪的,給自個兒親爹做周年呢。
居然半點兒不傷心。
弄的自己這個當兒媳婦了,白白醞釀了好一會兒情緒。
楊遠信確實是不怎麼傷心,自打見到老爺子留下的後手,他就堅信,老爹這是提前打前站去了,等自個兒到了時限去了地府就又是一家團圓了。
就當老爺子出遠門了,思念是有的,可傷心真是半分都沒有。
一手拉著調皮的紅妞,思緒已經飛到剛剛的人影上。
跟楊福平確認道:“剛剛應該是族裡你五奶奶,我瞅著像,就是那一頭白發,有些不敢認,去年回來的時候,還不是這樣呢。”
楊福平想了下,猶豫的點頭:“你要這麼一說,我看也像。”
李水仙也不琢磨掌櫃的孝不孝順的事兒,插話:“那位五奶奶我去年也見過,短短一年怎麼老成這樣了?”
楊遠信先摩挲下小孫女的腦袋打發她繼續踩露水玩。
然後才解釋道:“昨天晚上喝酒的時候,昨兒聽你四爺說,她們家這一年跟撞邪了一樣,大閨女上半年難產走了,大兒子早幾年當了果黨的兵,上個月部隊傳信兒說人沒啦,兒媳婦把倆孩子往家一扔,值錢的一卷,又走了一家。
小兒子比福安小一歲,就是個半大小子,撐不起來事兒。
家裡那幾畝地,拚死拚活這祖孫四個也乾不完,收秋的時候,請的雇工,交上稅之後,剩的夠不夠口糧都不知道。
家裡現在一老,三小,頭發沒倆月白完了。”
雖說這種事兒這些年聽的不算少,可真輪到身邊人身上,楊福平還是不可抑製的一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