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又隨手送過幾次彆的東西。
有一天經過十六班門口,周聿洐聽見她問學習委員:“我的課本都不見了,你知道哪裡能領新的嗎?”
學習委員警惕地搖頭,埋下腦袋對著桌子,默不作聲。
那天中午,周聿洐破天荒光臨學校飯堂。課本和試題卷躺在她的抽屜,連同一份周聿洐經常點的,覺得很好吃的午飯。
也是同一天下午,周聿洐在音樂教室找到逃課的幾名女生。
他用冷靜的口吻闡述,眉毛也沒有擰得很深。被惡意中傷的不是她們,為首的女生卻哭的很傷心,仿佛遭到背叛。
周聿洐知道,無論這件事是否因他而起,他在裡麵到底擔任什麼角色,有沒有犯過錯,他都不能坐視不理了。
周聿洐頻繁出入十六班,沒能逃過祁勳的火眼金睛。
祁勳埋怨他不夠意思:“我有情況都第一時間告訴你,你卻藏著掖著,什麼都不跟我說。”
周聿洐說“沒有情況”,視線從課桌的一角掠過,草稿紙上是簡略的計算公式,步驟裡穿插幾句碎碎念。
“拖堂了,好餓”“出題人的陰暗內心暴露無遺”“買筆芯和標簽紙”“青檸味薯片好吃”……突然走進來一名學生,見到周聿洐時愣了一下,倒退回去看班牌號。
樓梯間傳來越來越清晰的腳步,周聿洐掛好耳機,朝後門走去,祁勳靠在一旁,曲起一條腿把他攔下:“我要聽實話。”
周聿洐視若無睹,從他腿上跨過去。
“哎!”祁勳拎著試卷跟上。
走廊裡的人忽然變得很多,喧囂聲撲麵而來。周聿洐按下音量鍵,淡淡垂眸,餘光裡有個人和他擦肩而過,抱著書本,製服裙擺在漸濃的秋風中晃動。
他往前走,感覺到她停下步伐,熟悉的目光落過來,良久,直至背影消失。
周聿洐給不出實話,分不清同理心和朦朦朧朧的好感,就像分不清她看過來的目光裡除去喜歡,包含的另一種情緒是什麼。
楓葉將香山染紅的時候,學校組織了一場秋遊。祁勳從背包裡拿出試卷,十分坦蕩地混入某個班級的巴士,並貼心向周聿洐指路十六班的車號。
不知是他的動作太大,還是聲音太響,隔著很遠的距離,那道目光就悠悠飄蕩過來。周聿洐肩膀緊繃一瞬,再回過神,已經在滿目詫異中走上巴士,坐到祁勳身後。
祁勳一邊磕磕絆絆地和那個叫青苒的女生說話,一邊給周聿洐發消息:“閣下是準備要發光發熱到底了嗎?”
周聿洐輕嗤,在鍵盤上隨意敲下幾個字,身旁忽然落下一道身影,伴隨著有些無奈的聲音:“大巴車壞了一輛,我被分配到這裡了。”
他停頓住,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來回應。
“那你待會爬山的時候也和我們一起嗎?”青苒轉過來,問道。
“我也不知道。”她將肩膀上的書包卸下來,放到膝蓋上。
身邊的人變得安靜。周聿洐後知後覺,剛才那句解釋不是對他說的。
他低頭,發現自己忘記把手指拿開,屏幕受到擠壓,給祁勳發去幾百個感歎號。
祁勳一頭霧水:“人怎麼能激動成這個樣子?”
周聿洐沒有回複。
他翻了翻群聊,裡麵都是些沒營養的東西,有人提到七十年校慶的節目名單,周聿洐放大圖片,“溫迎”兩個字映入眼簾,他動作頓了一秒,很快就退出去。
手機裡還有很多消息,周聿洐挨個看了一遍,同樣興致平平,將衛衣帽拉上,倚到窗邊閉上眼睛。
再醒來的時候,車輛即將駛入風景區,周聿洐的額頭沒有感到玻璃窗的顛簸,而是抵在身邊人的肩膀。
她也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抱在懷裡的書包掉到周聿洐腿上,身體略微傾斜,側臉和周聿洐的衛衣帽貼在一起。
他恍惚了片刻,蛋糕和洗衣液混合在一起,溢入鼻腔。周聿洐很輕地呼吸,感覺到身邊的人動了動身體,於是,他再次閉上眼睛。
幾分鐘後,車輛到達,祁勳在前麵喊他的名字,周聿洐不得不醒來,摘下衛衣帽,轉過臉,看著那雙眼睛說“對不起”。
她說“沒關係”,小幅度地轉動脖頸,揉了下肩膀,似乎被壓痛了,周聿洐便拿起她的書包,和自己的背包放到一起。
她先下車,站在一旁等待,周聿洐背著包彎腰走下台階,沒有還給她,兩個人自然而然地站到青苒班級的最後。
那天爬的山並非很高,但所有人都在興致高昂地聊天,耗費太多體力。漸漸有人與隊伍走散,乾脆坐下來,和同樣閒庭信步的幾名教師待在一起,聊不能出現在課堂上的八卦,撿起地上的楓葉合照。
祁勳的試卷放回書包裡,手裡沒了東西,便隻能像機器人一樣擺動,有幾次差點同手同腳。青苒懷疑他會摔下山,很有氣概地讓他挽著自己的胳膊前行。
周聿洐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左側,她的手腕藏在衣袖裡,隻能看見攥著衣料邊緣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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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在走神,步伐變得很慢,轉過頭想說些什麼,腳下忽然一滑。
周聿洐伸出胳膊,她隻抓住他的衣袖。
周聿洐眼瞼低垂,在那隻手上一晃而過,動作緩慢地抬起另一隻手,把她那隻手拿下來,然後攥住。
“你剛剛想說什麼?”他問。
“……”她像是真的忘了,也可能是緊張,不過幾秒鐘,相貼的掌心滲出汗水,逐漸變得黏膩。
“口渴了。”她想了好一會,才回憶起來,“能幫我把水拿出來嗎?”
周聿洐從她書包的側兜裡拿出水瓶,遞到她手裡,她怔了怔,小聲說了句什麼,周聿洐沒有聽清,空餘的那隻手探過去,就著她拿水瓶的動作,擰開瓶蓋。
這一定是世界上最怪異的喝水方式。
但他們誰也沒提出異議,就像突然拉近的距離一樣,毫無道理。
周聿洐依然隔三差五地往抽屜裡塞東西,同時也找到新的理由,光明正大進出十六班。
試卷對他來說並非巧妙的道具,周聿洐學習不差,唯一拖後腿的隻有英語,但站在走廊裡討論二十幾分鐘的句型轉換看上去實在冒著傻氣。
這話令祁姓經紀人拍案而起:“你在大巴車上的照片被我買斷了。”邊說邊打開手機威脅,“向我道歉,否則現場銷毀。”
周聿洐用一句“對不起”和兩部絕版遊戲碟換走和她的合照,一張遠景,一張近景,還有一張是對著窗戶拍的。
光與影交織著落在相倚而眠的兩個人身上,楓葉掉在窗棱,他們被框進同一格秋天裡。
元旦之後,校慶也很快到來。
最後一晚彩排,周聿洐靠在舞台側邊,透過層疊的帷幕看向中央。
帷幕慢慢合攏,音樂聲消散在禮堂,周聿洐收起手裡把玩的錄音筆,走過去,遞給她草莓牛奶和薯片。
她坐在琴凳,裙擺晃動著拖到地板,舞台燈光灑落,鍍上一層柔潤光澤。
仰起頭,對著他眼眸彎彎。
這些天以來,周聿洐的生活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