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迎揉著額角,剛坐起身,門便被推開了。
徐鶴白走進來,他似乎是出去了一趟,又換上工作時的襯衫,袖口微微卷起。
“醒了?”他低眸,朝她笑笑,“我做了晚餐,姐姐要吃一些嗎?”
溫迎剛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感受到饑餓,但既然他這麼說了,她也就點點頭。
“幾點了?”她掀開被子,坐到床邊。
“八點不到。”徐鶴白說完,拿起她的拖鞋,替她穿好。
她居然睡了十幾個小時,溫迎有一瞬間的茫然。
“怎麼了?”徐鶴白的聲音響起,帶著關切,“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溫迎搖搖頭。
她確實沒感到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這一覺雖然很長,但她睡得很踏實。
徐鶴白笑了一下,就著這個姿勢,忽然往前傾身,攬住了她的腰,蹭了蹭她。
溫迎摸摸他的頭發,徐鶴白將她抱了起來,走進浴室,放到洗手台前。
他沒著急走,而是站在她身邊,給她擠好牙膏。
溫迎看著他的動作,想說“我自己可以的”,又沒說出口。
徐鶴白好像很熱衷於做這些照顧她的事情,這種感覺在溫迎坐到餐桌前,接過他遞來的餐具時再次冒出。
雖然他以前也經常這麼做,但溫迎總覺得哪裡變得不一樣了。
尤其在她吃完飯,提出想出去轉一轉的時候。
徐鶴白放下了餐具,溫聲說“好”,牽著她的手回到臥室,打開衣櫃。
裡麵裝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溫迎看得眼花繚亂,下意識問:“你做的麼?”
“不是。”徐鶴白望向她的目光含著歉意,“我很久沒有嘗試這些了,不過,如果姐姐想穿我親手做的衣服,等過段時間,我也可以試一試。”
“也不用這麼麻煩。”溫迎說。
徐鶴白的視線落過來,她繼續道:“冬天的衣服都太厚了,縫紉起來會花費很長時間,還是等到夏天再說吧。”
徐鶴白兀自笑了笑,沒再說什麼,看著她從衣櫃裡挑選。
昨夜下了雪,她選了稍微厚實的外套,內搭也挑了兩件。
“我要換衣服了,要不,你先出去等我?”溫迎對站在身側的人說。
徐鶴白這才調轉方向,給她帶上了門,不多時,又在門邊輕輕敲了敲。
他幾乎是掐準了時間,溫迎剛換好裡麵的衣服,正給自己穿外套。
她說了句“進來吧”,徐鶴白就走到她旁邊,把手肘搭著的東西放到床上,隨後自然而然接過了她的外套,幫她穿上。
“你拿了什麼?”溫迎略微偏頭,床上的東西有些眼熟。
徐鶴白眼睫低垂,修長的指節抵在她鎖骨處的木製紐扣,笑著答:“姐姐昨晚換下來的衣服,我拿去洗了一遍,已經烘乾了。”
“……”溫迎的眼神越過疊得整整齊齊的幾個小方塊,不說話了。
換好衣服,兩個人牽手下樓,外麵不知何時又飄落起雪花,不過不大,零零碎碎的。
溫迎環顧周圍,這片居民區也算不上大,亮起的燈盞很是稀疏。
她隨便走了幾步,新換的靴子踩在積雪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徐鶴白安靜地跟在她身側,隔了半分鐘,溫迎轉過臉對他說:“我想去看爺爺。”
“好,我陪你一起去。”他似乎並不感到意外。
兩個人回到地下車庫,徐鶴白設置導航,溫迎看著他的動作,又補充了一句:“不需要離得很近,我遠遠看一眼就可以了。”
車輛在路上行駛,入目所及皆是一片純白,過了將近十分鐘,溫迎才看見陸續的車輛。
她昨晚猜的沒錯,徐鶴白現在居住的地方的確離市區有些遠,幾乎在城市的邊緣。
“為什麼搬到家了?”她不由自主地又一次問。
徐鶴白的回答依舊是:“因為,喜歡安靜的地方。”
他把車停到了溫氏總部的大樓附近,隔著一段距離,溫迎仰起頭,望向頂層的辦公室,那是她以前工作的地方,此刻燈光暗著。
對於溫迎來說,那盞燈從亮起到黯淡僅僅過去四天,但遵循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它已經悄然沉寂了四年。
現在,已經是2027年的尾聲了。
雪花一片片往下墜,她靜靜凝望了很久,發覺感同身受隻是一個偽命題。
又過了一會,大樓裡走出熟悉的身影,先是抱著文件接打電話的權特助,然後是撐起傘在一側等候的的秘書,最後才是爺爺。
他單手扶著拐杖,也抬起頭看了會夜空,緩步走到車旁,步伐很慢很慢。
那輛車開走了,溫迎沒有追上去。
“外麵好像有傳聞說,我生了病,暫時卸下職位在國外修養。”返程的路上,溫迎開口。
徐鶴白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偏過頭朝她看了一眼。
“是你的授意嗎?”她問道。
徐鶴白眼底浮現出訝然,隨即牽起嘴角:“怎麼會,我隻不過是開了一家勉強維持生計的甜品店,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去操縱輿論。”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溫迎打量他的衣服:“可你看起來完全不像開甜品店的樣子。”
徐鶴白順著車流向右轉:“為什麼不像?”
“太好看了。”溫迎坦誠道。
“是因為去見你,才這樣穿的。”他講到這裡,停頓了一下,“還是說,姐姐不喜歡這樣的裝扮?”
“喜歡的。”溫迎說著,又補充道,“不過和裝扮風格沒有關係,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覺得這些衣服穿在你身上好看。”
徐鶴白輕輕笑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裡帶著愉悅:“再說一遍,可以嗎?”
溫迎自然不會吝嗇,當即複述:“我很喜歡你。”
徐鶴白眼裡的笑意加深了,她也揚起嘴角,沉悶的心情如同窗外的積雪,被漸漸掃空。
回到家以後,溫迎站在浴室的花傘底下,重新整理了思路。
她發現她完全進入了一個誤區。
從前幾日到現在,她之所以被紀曜那句話影響,是因為親眼目睹了紀星辰的人生一步步被替代的過程。
但實際上,那句話並無強有力的證據支撐。
紀曜的意識回到原本的軀體,那張少年的麵容就變成了瘦削蒼白的中年人。而溫迎從混淆的記憶中醒來,卻未有絲毫改變。
她依舊是她自己。
或許她不應該就這樣從結果出發,猶如一場有罪的推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