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老師經常暈車,陸之樾是知道的。
他把窗戶打開了一道縫隙,就聽見陸興州在前排提醒:“小樹,阿姨有點暈車,我們把窗戶打開一點。”
“小樹已經把窗戶打開過了。”鋼琴老師笑著開口,像以前一樣,揉了揉陸之樾的發頂。
陸興州轉過頭看了一眼,聲音裡也帶著笑,說:“哦?這麼懂事啊。”
陸之樾坐在原地,等她收回手,他往後靠在座椅中,忽然也覺得有些頭暈。
明明車內是整潔的,鋼琴老師沒有噴香水的習慣,周圍隻有衣物洗滌劑的味道,混合著窗口透進的冷風。
他閉上眼睛,想起不久前發生的場景。
飯桌上,陸興州跟外婆說了接下來的打算,他和鋼琴老師相處得很好,兩個人見麵的次數多了,逐漸日久生情。
現在,這段感情水到渠成,他們決定再過一段時間就結婚。
陸之樾坐在桌邊,在迎迎家裡吃得太多,剛剛塞進去的雞腿噎得他胃痛。
陸興州對外婆說:“小樹也很喜歡莉莉的,之前有一次莉莉生病了,沒能給他上課,他專門買了冰糖雪梨,讓保姆帶他去探望,小樹這孩子您是知道的,他喜歡什麼,嘴上雖然不說,卻會直接付出行動。”
外婆轉過來問他:“真的嗎?小樹。”
其他人也看著他,那些眼神彙聚在一起,期待的,緊張的,猶疑的……
說真話會被留在外婆家生活嗎?並不會,外婆正在老去,她已經為他妥協過一次了。
況且陸興州所說的並非全是假話。
陸之樾的確對鋼琴老師表達過依賴,因為她雖然在課堂上嚴厲,私下裡對待他卻很溫柔。
他從她那裡得到過許多的允許和鼓勵,偶爾,他覺得她像“媽媽”,那個曾經夢想成為音樂家,卻因病去世的親人。
……媽媽會希望爸爸過得好嗎?
外婆呢,媽媽離世的八年裡,逢年過節,爸爸都會和外婆通話,他們維持著聯絡。
或許外婆已經將爸爸當成了自己的孩子,沒有人會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獲得幸福。
麵前忽然多了隻碗,陸之樾抬起頭,鋼琴老師朝他笑了一下:“是不是噎到了?先喝口湯。”
她笑得有些慌亂,很不易察覺的一瞬,卻被陸之樾捕捉到。
他終於明白,原來那份溫柔是有代價的,它並不屬於他,在另一處紮根,卻像一株藤蔓,攀爬上他這座圍牆。
陸之樾不希望自己成為阻礙幸福的圍牆,他喝了口麵前的湯,點頭:“嗯。”
與此同時,他在心裡說,對不起。
對不起,媽媽,我不應該在彆人身上尋找你的影子,我付出了代價。
似乎有人鬆了口氣,飯桌上凝固的時間重新流動,陸興州笑著說:“莉莉和小樹待在一起的時間比我還久,你看,我都沒發現他想喝湯,莉莉就發現了。”
外婆握住了陸之樾的手,責備道:“這可不是什麼值得拿來炫耀的事,工作再忙也要分出時間來照顧家裡,不然等孩子長大了,你想哭都沒地方去哭。”
“媽說的有道理,我以後會多抽一點時間陪孩子。”陸興州麵露歉意。
外婆繼續用嚴肅的語氣說了幾句話,陸興州點頭稱是,給她夾完菜,然後分彆給陸之樾和齊莉莉夾菜。
陸之樾慢慢喝完湯,尚未察覺到,自己在不懂得何為成全的年紀,就已經完成一項屬於成年人的課題。
那叫做體麵。
“哦,對了。”齊莉莉突然開口。
她從提包裡找出一個盒子,打開盒蓋,裡麵裝著的是一塊電子表,黑金配色,男孩子喜歡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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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哥哥送給你的新年禮物,小鈞特地用他的零花錢買的,快試試看。”
陸之樾睜開眼睛,看向那塊表。
齊莉莉曾經離異過,在她還是陸之樾的鋼琴老師時,陸之樾就與她的孩子見過幾麵。
齊鈞大他七歲,每次見麵,對方要麼就往耳朵裡塞一副耳機,表情煩躁地聽隨身聽,要麼就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和遊戲機,朝陸之樾投來的目光和對著鋼琴一樣,寥寥無幾。
他也從未佩戴過手表,倒是充滿叛逆地掛滿耳飾,還打過唇釘。
陸之樾不認為這塊手表是齊鈞的風格,在陸興州和齊莉莉同時充滿期待的目光中,他將那塊表接過,合上蓋子。
“謝謝阿姨。”陸之樾說。
齊莉莉愣了一下,陸之樾把左手的衣袖往上捋了捋,解釋:“左手已經戴不下了,手表戴在右手不方便彈琴和寫字,我拿著看時間就可以。”
他說完,把那隻盒子放在書包上,重新看向外麵飛逝的風景。
前排響起陸興州的聲音:“也是,手表拿在手裡也能看時間,不一定非要戴著……小鈞的這份心意很可貴啊,我給小樹的零花錢不多,倒是忘了給小鈞買禮物,等回去之後再給他補一個吧!”
“你過年時給他包的紅包已經夠大了,不用再多花錢買禮物,而且,青春期的小孩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心思不定得很,萬一買了他又不喜歡……”
“你說得對。”陸興州笑了一聲,沒做過多糾結,緊接著和她講起了齊鈞上學的問題,原來他從寒假開始之前就逃學曠課,一直躲在外公家裡,偏偏外公還對他縱容得不行,說著說著,齊莉莉歎了口氣。
“砰”的一聲,裝了電子表的禮物盒掉下去,摔進了座位底下,但陸之樾身邊的人和前排坐著的人都在聊天,因此,即便他們都離得很近,也沒有人發覺這聲音。
就像陸之樾明明離真相最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爸爸在新年時並不孤單的人。
車輛停在了機場,車門被打開了,陸之樾拿上書包,沒有再彎腰去撿。
飛機起飛時伴隨著轟鳴,陸之樾的耳膜被震痛,他其實是有點恐高的,卻在齊莉莉朝他關切看來時,彆過頭去。
他將手搭在左手的手腕,指腹抵上那枚福袋,失重感襲來的瞬間,他想起臨走前收到的那封信,就裝在他的口袋裡。
陸之樾產生打開它的衝動,又遏製住,在心裡默念,現在還不行,再等一等。
就像電視劇裡扮演的那樣,主角隻有曆經艱難,受儘折磨,遍體鱗傷,才能撐著最後一口氣,采摘到最珍貴的那一份解藥。
最珍貴的解藥對應最難以救治的病症,如果隻是在飛機剛起步就服用,那以後就隻能束手無措,徹底被打倒了。
所以他隻是沉默地,一言不發地握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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