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鳥清哉是六歲時正式住進姑姑安藤紀香家的。
在父母車禍搶救無果後,白鳥清哉在醫院裡被她抱著哭了很久很久。
其實在那之前,他對自己這位姑姑的印象並不深。
說實話,根本不熟。
一年大概隻會見一次麵,就是過年串門客套見麵的那種。
相比於她劇烈的情緒波動,白鳥清哉甚至都覺得自己難過的情緒有些太過平淡了。
他猜測安藤紀香如此悲傷,應該更多地來自於失去親人的痛苦。
白鳥清哉當時隻以為她是為自己的弟弟哭泣。
畢竟,如果自己有個妹妹,她結婚後因為意外和愛人共赴黃泉……
那大概自己隻會因為妹妹感到難過。
至於妹夫什麼的,他更多的情緒或許會是責怪,會有‘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妹妹’這種想法。
如果妹夫還活著的話,大概會恨對方一輩子,所幸對方為妹妹陪葬了,他心裡的恨意會減少不少。
如果自己是安藤紀香,白鳥清哉覺得應該是這樣。
直到後來有一年悼念父母回來,安藤紀香拉著他看父母高中時候的相冊。
他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從初中開始就已經是安藤的親友了。
從初中到高中,從高中到大學,再到社會……
聽著安藤紀香斷斷續續哭訴完和自己母親的故事。
白鳥清哉明白過來,安藤紀香對於母親的情感,一點不輸於她弟弟。
或許是把自己看成了兩個人的延續,安藤紀香真的就把他當成親兒子養。
吃穿用度從來不少他的,可以說是有求必應,就算他不求,看到彆人家小孩兒有的,安藤紀香也絕對要給他買回來。
那時候她還沒有孩子,姑父安藤陽介調侃著說安藤家後繼有人了。
這隻是一句玩笑話,卻被安藤紀香追著掐了好久。
她和姑父也是高中時候就認識的,並沒有那種傳統家庭裡的男尊女卑現象,她的性格可以說是直接的過分了。
她生氣的原因更多的是害怕白鳥清哉多想。
但事實上,白鳥心裡並沒有那麼脆弱。
兩個人對他有多好,他一清二楚,心裡早就已經決定了以後要給他倆養老。
等到白鳥清哉開始上國中的時候,兩個人終於有了自己的孩子。
安藤紀香對他的關照也少了許多,不過儘管如此,也還是會經常性地跟他談心。
家庭裡有了新成員,開支多了一大筆。
儘管有政府的補貼,也完全不夠用。
幸好姑父安藤陽介的工作不錯,勉強能夠支撐家庭。
可惜,或許是麻繩專挑細處斷,白鳥清哉讀到國中三年級時,忽然發生了意外。
恰好碰上經濟危機,安藤陽介下樓摔斷了腿,後來被裁員,整個家庭雪上加霜。
姑姑被迫出門打工,姑父康複後也不斷地找新工作。
貧賤夫妻百事哀,兩個人整天愁眉苦臉的,安藤紀香每天累到半夜才回來,幾乎是沾著床就睡。
白鳥清哉起夜的時候,經常能看到她穿著工作服就睡在沙發上。
原本和睦的家庭也開始吵架,姑父安藤陽介脾氣自然是好的,可再溫順的脾氣也架不住小事的摩擦,加上姑姑脾氣本身就不算好,家裡的氛圍一度降低到了冰點。
雖然沒到支離破碎,但也滿是裂痕了。
沒有錢是不行的,即使從小認識的青梅竹馬,一路經過國中、高中、大學進入社會最後結婚生子,這樣深刻的感情,在金錢麵前也經受不住考驗。
感情裡不能隻有愛。
白鳥清哉上輩子就明白這個道理,隻不過,之前安逸的生活讓他一度忘了。
原本準備慢慢尋找合適人選的想法在心中抹去。
是時候應該開始賺錢了。
經過兩年的拚搏付出和努力,白鳥清哉上高中的時候家庭這樣的困境才終於得到緩解。
可當他第一次將存著三百萬円的銀行卡遞給安藤紀香,並告訴她以後不用再出門打工,為錢發愁的時候,對方的反應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安藤紀香先是震驚,隨後哆嗦著跑到廚房裡拿出擀麵杖逼問他是不是做了壞事,從哪裡弄這麼多的錢。
她甚至一度要報警,哭著喊白鳥清哉父母的名字,自責沒有讓這孩子走上正路。
白鳥清哉把自己寫歌簽約的合同給安藤紀香。
她卻看都不看一眼便直接扔到一邊,哆嗦著肩膀,眼神中滿是懊悔的神色:
“少拿這些東西來糊弄我,之前可從來沒聽說過你對音樂感興趣,小時候帶你去KTV,你唱歌都五音不全……”
“清哉你要是說參加劍道比賽拿了獎金我倒是還能被你忽悠過去……你這孩子真是笨,不知道以後能不能考上好大學,難怪走上這樣犯罪的道路……”
“我教不好你,沒給你一個安定生活,對不起你爸媽,但也不能讓你這麼墮落下去!”
“清哉你還沒成年,自首把這些錢還回去,估計最多在裡麵呆一年就能出來了,彆怕,姑姑會一直等著你。”
眼看她就要報警‘大義滅親’了,白鳥清哉實在沒有辦法,隻能打電話把北條汐音喊過來。
那是她和北條汐音的第一次見麵。
白鳥清哉知道,安藤紀香第一次見麵就喜歡上了北條汐音,喜歡的不得了。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或許是養的兩個孩子都是男孩兒,安藤紀香一直想要有個女兒。
尤其是北條汐音漂亮的不成樣子。
於是剛聽北條汐音解釋了兩句,還沒等她拿出具體的證據,安藤紀香就深信不疑了。
他還記得那時候的場景。
安藤紀香一把將擀麵杖揣進口袋裡,剛才還悲天憫人的表情一下子由陰轉晴,親昵地拉著北條汐音就開始一陣寒暄。
一開始還好,隻是問兩個人什麼時候認識的,白鳥清哉什麼時候開始寫歌的。
但是當得知兩個人已經交往的時候,她眼睛亮了一下,仿佛中了一億的彩票一般。
安藤紀香激動的心情肉眼可見。
似乎他和北條汐音交往這件事,遠遠比他會寫歌賺錢重要的多。
‘真的交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