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緩緩睜開眼睛,抬頭看向跪在地上的兒子。
身上醃臢的襖子還沒換,臉上的傷痕很顯眼,顯然是在效死營裡沒少挨收拾。
不過說心裡話,在常遇春眼中,這個樣子的兒子,比平時的要順眼不知道多少,也更精神不知道多少。
以前的常茂,因為他常年在外征戰,導致無人管教性子頑劣。
除了去到太子爺身邊站崗以外,成天就是無所事事,動不動的打架鬥毆,追雞攆狗,是一點正事都不乾!
後來自己因傷病卸任在家休養,也沒有多少功夫教導他,也不想教導他。
現在樣子突然一變,看著雖然有點不適應,但心裡卻是欣慰的。
“回來了……”
“回來了……”
常茂從懷中掏出疊起來的紙張,展開放在麵前,一個頭磕在地上,“爹,我想跟著馬叔去邊境巡邊,建功立業!”
“還望爹您能成全!”
“哈哈哈哈…………”
常遇春忽然大笑起來,手握著腰刀站起身來。
“你知不知道,現在這個時節,北邊大草原上有多冷?一片白茫茫的,刮起風吹在臉上比刀子都疼?”
“孩兒知道!”常茂抬起頭沉聲回答。
“你知不知道,這個時候的韃子最是警覺,人缺糧,馬缺草,腦子裡隻想著要南下打草穀,隻要遇著就是死戰!”
“孩兒知道!”常茂語氣依舊。
常遇春此時已經走到常茂的身前,影子將其完全籠罩,“戰場是會死人的,我大明有多少良將死在上麵,這不用我多說吧?”
“你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新兵蛋子,毛頭小子,一萬個上去能活著下來一半就是萬幸,你覺得你能是那一半?”
“我不知道。”
常茂沒有嘴硬什麼,從小的耳濡目染,再加上那麼多小時候經常能見到,現在隻剩下牌位的叔伯大爺。
使他比常人更加清楚,戰場有多殘酷!
就算是統領數萬人,被無數親衛保護著的大將侯爵,或者以一當千的無雙猛將,在戰場也一樣會死!
更何況他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新兵蛋子?
“但我還是要去!我是您兒子,青出於藍或許我沒那個本事,但是起碼我能建功立業!”
常茂抬起頭和自己父親對視著,聲音顫抖卻堅決,“不辱沒父親您鄭國公的威名!”
“哈哈哈哈…………”
常遇春又開始哈哈大笑起來,慢慢走到常茂身後,影子不再籠罩著他。
砰——!
用刀鞘狠狠的抽打在他的背上。
哼—!
常茂強忍著沒有叫出聲,穩住身形不讓自己趴到地上。
常遇春現在身體雖然已經大不如以前,但是手上的力道卻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這一下子打下去肯定是青紫一片。
“青出於藍,建功立業,不辱沒我鄭國公的威名…………”
常遇春嘴裡重複念叨著常茂剛才說的那些話,手中刀駐在地上,“誰教你的這些,你那榆木腦袋能想出這些?”
尷尬了,被發現了。
常茂垂頭看著地板,這一下原來是因為這個挨的。
剛才的那些話確實不是他想的,是在臨到家之前,在路邊花幾兩銀子,找了個代寫書信的讀書人。
讓他幫著自己想出來的。
本以為會很好用,但沒想到自己爹這麼厲害,一轉眼功夫就給發現了。
“不過…………”
話鋒突然一轉,常遇春語氣緩和下來不少,走到房門外朝著北方望去,那地方以前他去過。
一場場大勝,無數韃子死在他的手上。
“話雖然不是你想出來的,但是裡麵的意思卻是那個東西。”
“你想要上陣殺敵這心思不錯,彆人都說咱們是勳貴人家,屁!”
“大明朝的勳貴武臣,那個往前幾十年,他娘的不是占山為王的山大王,攔路搶劫的土匪。”
“再了不起也就是地主,能到今天這顯赫的地位靠的是什麼?”
常遇春噌的一聲拔出腰刀,斑駁的刀身映射不出寒光,但散發出的濃重血腥味,同樣令人無比驚駭。
“還不是靠著手中的刀,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玩命,一點一點的殺過來的!”
常茂聽著父親的話,緩緩扭過頭看著常遇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