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深的話,像一根看不見的針,精準地紮進了劉翠花最敏感的神經。
那話語明明溫和有禮,卻比任何惡毒的咒罵都更讓她難堪。
劉翠花那張老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手腕上,仿佛還殘留著被鐵鉗攥住的劇痛。
想打的人沒打到,反倒被一個外人小輩當眾教訓,這口惡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幾乎要炸開!
她猛地掙脫開李大壯的手,指著林雲深的鼻子,唾沫星子橫飛。
“你個小兔崽子算什麼東西!”
“毛都沒長齊,就敢管到老娘頭上來了?!”
林雲深不僅沒生氣,反而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那笑容乾淨又斯文,與這屋裡烏煙瘴氣的氛圍格格不入。
“外婆,您這是說的哪兒的話。”
他的聲音依舊不急不緩,帶著一股子讓人牙癢的從容。
“我這不是管您,是真心實意地關心您的身體。”
“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做晚輩的,心裡也難受不是?”
這話一出,劉翠花更是氣得倒仰,指著他的手都開始哆嗦,卻一個字也罵不出來了。
因為他說的,句句都是“好話”。
你罵他,倒顯得你蠻不講理,不識好人心了。
一直沉默的李大壯,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在屋裡幾人臉上一一掃過。
喬明遠像座山一樣護著李玉琴,眼神冷得嚇人。
那個叫林雲深的女婿,看著斯文,卻是個硬茬子,不好對付。
再加上一個明顯已經變了性子的喬錦錦。
他原本以為,他們李家五口人浩浩蕩蕩地殺過來,對付一個李玉琴和一個瘸子喬明遠,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現在,情況明顯失控了,優勢,好像並不在他們這邊,不能再這麼吵下去了。
李大壯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拍大腿,沉聲喝道:“都彆吵了!”
他擺出一家之主的威嚴,目光轉向李玉琴。
“玉琴!今天我們來,不是跟你吵架的!是有正經事要跟你商量!”
李玉琴卻冷笑一聲,那笑意不達眼底,全是譏諷。
“哦?有正經事?”
她環視了一圈這滿屋子的狼藉,還有郭秀娟抱在懷裡不撒手的東西,慢悠悠地開了口。
“我還以為你們是覺得日子過不下去了,組團上我們家搶劫來了呢。”
這話,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你——”
劉翠花胸口那股邪火又要壓不住了,剛吼出一個字。
“行了!”
李大壯猛地扯了她一把,用眼神死死地瞪住她,示意她閉嘴。
劉翠花被他瞪得一噎,隻能憤憤不平地把話咽了回去,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像個破舊的風箱。
李大壯這才重新轉向李玉琴,努力擠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玉琴啊,是這樣的。”
他歎了口氣,語氣沉重。
“你媽她……她這兩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你上次給氣狠了,總覺得身上不得勁。”
“我們不放心,就帶她去衛生院瞧了瞧。”
“結果醫生說,你媽這身上啊,毛病可不少,一大堆的病呢!”
他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想看李玉琴臉上哪怕露出一絲一毫的愧疚和擔憂。
然而,他失望了。
李玉琴的臉上,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她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不等李大壯繼續往下說,李玉琴就輕輕地“哦”了一聲。
那聲音,輕飄飄的,卻像一把重錘,砸在了李家人的心上。
“哦,那媽還真是可憐。”
她說完,抬眼看向門口,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你們還有彆的事嗎?”
“要是沒事兒,就可以走了,我們剛回來,也累了,想歇著了。”
“砰!”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劉翠花的腦子裡炸開了。
她被李玉琴這油鹽不進、冷漠至極的態度,氣得渾身都開始哆嗦。
她原以為,隻要搬出自己生病這個殺手鐧,李玉琴就算再鐵石心腸,也得乖乖就範,心虛地問她要多少錢治病。
可她算錯了一切!
“李玉琴!”
劉翠花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吼,那聲音淒厲得像是要泣血。
她伸出那隻乾枯的手指,隔空指著李玉琴的臉,整個人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你這個不孝順的狗東西!”
“你媽我都生病了!你居然不聞不問!你……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麵對劉翠花泣血般的嘶吼,李玉琴的臉上,卻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她甚至還輕輕地、慢悠悠地,朝著劉翠花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那雙曾經寫滿懦弱和順從的眼睛,此刻清淩淩的,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
“我這不是關心你了嗎?”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繡花針,精準地紮破了劉翠花那虛張聲勢的氣球。
“我剛才不就說了,您這麼大年紀,彆動氣,容易中風。”
“你看你現在,嗓門洪亮,中氣十足,罵起人來唾沫星子都能飛三尺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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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琴的視線,像手術刀一樣,慢條斯理地在劉翠花身上上下刮過。
“這活蹦亂跳的樣子,哪裡像是生了什麼大病?”
“我看,比我們家明遠精神頭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