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嚎了半天,卻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
走廊裡,那股子剛才還群情激奮的指責聲,不知不含糊就小了下去。
不,不是小了。
是幾乎沒了。
所有人都端著飯碗,伸長了脖子,目光灼灼地看著屋裡。
看著那個穩如泰山,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的李玉琴。
大家都在等,等李玉琴的反應。
畢竟,這老李家兩口子,前幾天才來鬨過一回。
當時那謊話,可不就是被王嬸子當場戳穿的麼?
這家人是個什麼德行,老鄰居們心裡,多少都有了點數。
人群裡,一個端著搪瓷大碗,正呼嚕呼嚕扒拉著麵條的王嬸子,一邊吃,一邊跟旁邊的人小聲嘀咕。
“我說,咱們可彆光聽他們一麵之詞啊。”
“這老兩口子,邪乎著呢。”
“還是聽聽玉琴怎麼說吧,她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
屋裡頭,李家五口人聲嘶力竭地唱念做打,演了半天獨角戲,發現李玉琴根本不接招。
這感覺,就像一拳頭卯足了勁打出去,結果卻砸在了棉花上,彆提多憋屈了。
五個人的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
尤其是劉翠花,剛才又哭又罵,嗓子都快喊啞了。
她眼看裝可憐這招不好使,乾脆也不演了。
她把那張老臉一橫,衝著李玉琴,直接用上了命令的語氣。
“你!去給我倒杯水來!”
那頤指氣使的模樣,仿佛李玉琴還是那個予取予求的提款機。
然而,李玉琴動都沒動一下。
她甚至連眼皮都懶得抬,依舊靜靜地坐著,仿佛沒聽見。
這一下,徹底點燃了劉翠花的怒火。
那是一種計謀被戳穿,權威被挑戰,長久以來的控製徹底失效的惱羞成怒!
她想都沒想,那壓在心底最惡毒,最不堪的話,就跟開了閘的洪水一樣,衝口而出!
“你個死人臉!給臉不要臉的賤蹄子!”
“我當初怎麼就沒把你生下來的時候直接掐死!”
“小娼婦!婊子養的玩意兒!真是個沒臉沒皮的賤蹄子!”
這話一出,連李大壯都傻了,想攔都來不及。
整個樓道,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惡毒的咒罵給驚呆了。
這是親媽能對親閨女說出來的話?
這罵得也太臟了!
“哎……我說老嫂子,話不能這麼說吧?”
一個鄰居終於看不下去了,皺著眉頭開了口。
“好歹是你親閨女,哪有這麼罵自家孩子的。”
劉翠花正氣上心頭,哪裡還管得了彆人怎麼看,她脖子一梗。
“她都咒我死了!還不興我罵她兩句?”
“我告訴你,我今天就是被她氣死了,也是她這個白眼狼害的!”
李大壯一看風向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
“她……她這是被氣糊塗了!大家彆當真,她不是那個意思!”
“嗬!”人群裡的王嬸子,直接冷笑了一聲。
她把最後一口麵湯喝完,用碗底對著劉翠花。
“我看她這罵人的勁頭,中氣十足的,哪裡像是快要病死的樣子?”
王嬸子說完,也不再理會那一家子,目光直直地看向屋裡的李玉琴,揚高了聲音。
“玉琴!”
“你說句話啊!”
“大家夥兒都等著呢!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大家夥兒說說清楚!”
萬眾矚目之下,李玉琴終於動了。
她沒有起身,甚至連倚靠在椅背上的姿勢都沒變,隻是緩緩地,抬起了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
她的目光,像一把冰冷的尺子,從走廊裡每一張看熱鬨的臉上,不帶任何情緒地,一寸寸地刮了過去。
被她看到的人,心裡莫名就是一突,仿佛自己那點看戲的心思,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最終,她的視線落回了門口那群義憤填膺的鄰居身上。
她開了口,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死寂的池塘,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大家夥兒既然願意當這個證人,那我就不說彆的。”
“我就問幾個問題。”
她頓了頓,目光精準地鎖定了幾個端著飯碗,看熱鬨看得最起勁的男同誌。
“在場的各位大哥,大叔們,我問你們。”
“要是有一天,你們媳婦兒的娘家人,一大家子跑到你們家裡來。”
“理直氣壯地跟你們說,你們現在住的這套單位分的房子,得騰出來,讓給你們的小舅子結婚用。”
“你們廠裡那份好不容易得來的鐵飯碗,也得想辦法轉到你們小舅子的名下。”
“還有你們兩口子辛辛苦苦,一分一毛攢下來的那點家底,也得一分不剩地,全都拿出來給小舅子娶媳婦,辦彩禮。”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咬得清清楚楚。
“我問你們,你們誰,願意?”
這話一出,那幾個男同誌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放屁!”
一個脾氣火爆的,直接把嘴裡的飯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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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老幾?想搶老子的房子?腿給他打斷!”
“就是!當我死了不成?讓他們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