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鄰居們哪裡是傻子。
一個燙著卷發的大嬸立刻就不樂意了,嗓門比剛才那漢子還大:“什麼味兒重了點?”
“玉琴你可彆瞎說!”
“你那鹵味明明香得很!我跟你說,每天下午聞著你家飄出來的香味,我晚飯都能多乾兩碗!”
“對對對!我家那小子,以前一到飯點就沒影,現在天天踩著點回家,就等著聞這味兒下飯呢!”
“就是!整個大院誰不知道你家的鹵味香?偏就她梁家的人金貴,聞不得?”
一時間,輿論的風向徹底變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矛頭全都對準了那個沒在場的梁嫂子。
“我看她就是管得太寬了!”
“自己家不買,還不讓彆人聞味兒了?”
“為了她家一個還沒出生的孫子,搞得咱們整個大院幾百戶人家買點鹵菜都費勁,這叫什麼事兒啊!”
李玉琴聽著這些話,心裡的小人兒早就笑開了花,麵上卻還得繼續扮演那個“識大體、顧大局”的好鄰居。
她擺了擺手,輕聲勸道:“大家也彆這麼說,梁嫂子也是護孫心切。”
“畢竟是孕婦,身子要緊,聞不得腥膻也正常。”
“我能搬出去,就搬出去好了,多大點事兒。”
她越是這麼說,大家就越覺得她通情達理,受了天大的委屈。
再看那四樓的方向,眼神裡都帶上了幾分不加掩飾的鄙夷。
看看人家玉琴,多好的一個人,就這麼被欺負了!
這梁家,做事也太霸道,太過分了!
李玉琴見火候差不多了,便悠然地朝眾人笑了笑:“行了,王大媽,各位大哥大姐,我們得趕緊把東西搬過去,不然該耽誤下午出攤了。”
“那你們忙,你們忙!”
在一片熱情又同情的道彆聲中,李玉琴衝著喬明遠使了個眼色。
喬明遠心領神會,推起那輛堆得像小山一樣的手推車。
李玉琴則扶著綁了爐子的自行車,夫妻倆的身影,在清晨的陽光下,逐漸遠去。
……
兩人走了約莫二十多分鐘,才到了之前在紅星街道辦附近租下的那個小倉庫。
倉庫麵積不小,而且位置僻靜,裡麵打掃得乾乾淨淨,連個蜘蛛網都看不到。
即便如此,李玉琴還是不放心。
她放下自行車,從手推車上找出抹布和水桶。
“明遠,咱們還是再擦一遍吧。”
喬明遠沒有二話,接過水桶就去不遠處的公共水龍頭接水。
夫妻倆一個擦地,一個擦牆角和窗台,雖然倉庫本就乾淨,但兩人還是仔仔細細,不放過任何一個衛生死角,硬是裡裡外外又拾掇了一遍。
直到倉庫的地麵被擦得能映出人影,空氣裡都彌漫著一股乾淨清爽的味道,兩人才停下手。
他們將小推車上的東西一件件搬下來,又合力將那個沉重的爐子抬了進來,穩穩當當地安放在了角落。
鍋碗瓢盆,調料香料,分門彆類,擺放得整整齊齊。
李玉琴叉著腰,看著這個被他們親手布置起來的空曠空間,眼睛裡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這裡雖然簡陋,卻承載了她全部的希望。
她轉過頭,看著身旁同樣滿頭大汗的喬明遠,嘴角高高揚起。
“明遠,你看,”她伸出手臂,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圈,“這裡,以後就是咱們的小工坊了。”
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難掩的激動和憧憬。
“你信不信,等咱們的生意再做大一點,我就把它弄成一個標準化的生產車間!”
“到時候,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所有流程都有標準,咱們要做就做最好的!”
喬明遠看著自家媳婦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當當。
他不懂什麼叫“標準化”,什麼叫“生產車間”。
但他懂他媳婦。
他知道,他媳婦眼裡的這團火,能燒出個通天亮堂的未來。
男人黝黑的臉上,露出一抹憨厚又堅定的笑容。
“好!”
一個字,沉甸甸的,是他全部的信任和支持。
“你說咋弄,咱就咋弄。”
李玉琴心裡一暖,主動握住他那隻因為常年握槍而布滿厚繭的大手。
“嗯!”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短暫的休息過後,最後的收尾工作也麻利地完成了。
中午,兩人沒回家,李玉琴大手一揮,帶著喬明遠直接在附近國營飯店下了個館子。
一碗紅燒肉,一盤炒青菜,兩碗堆得冒尖的大米飯。
肉香,飯香,混雜在一起,是奮鬥後最踏實的幸福味道。
吃飽喝足,就是埋頭苦乾的時候了。
下午,李玉琴挽起袖子,係上圍裙,像個即將奔赴戰場的將軍。
她要重新熬一鍋鹵汁。
之前家裡的那鍋老鹵,雖然是精華,但量太小了,根本跟不上養殖場那邊的供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