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不對外開放的茶室,藏在巷子深處。
空氣裡彌漫著陳年普洱的淳厚香氣,卻壓不住凝重的氣氛。黃花梨木的茶桌邊,坐著四個神色各異的人。
“……天穹科技的王海川,你們聽說了嗎?”說話的男人是陳伯光,他的手在微微發抖,碰在紫砂茶杯上,發出細微的磕碰聲。
“從蘇俊動手,到王海川投降,一個小時都不到。整個天穹科技的董事會,被他用一通電話就打穿了。那不是商業,那是處刑。”
他環視四周,試圖從其他人的臉上找到共鳴,卻隻看到三種不同的平靜。
一位是須發皆白的老者,正襟危坐,閉目養神,仿佛入定。他是白家的七爺,白瑾倒台後,唯一還能調動白家海外隱秘資產的元老。
一位是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敲擊,發出沉悶的噠、噠聲。他是趙四海,代表著數個在這場風暴中搖擺不定,嗅到血腥味也嗅到危機的地方豪強。
最後一位,是程紜。
她穿著一身簡單的職業套裙,素麵朝天,正在有條不紊地衝泡著第二道茶。她的動作精準、穩定,仿佛陳伯光描述的血腥場麵,不過是窗外的幾聲鳥鳴。
“陳總,恐怕沒有用。”趙四海的敲擊停下,聲音粗糲,“我們坐在這裡,不是為了聽蘇俊有多可怕。我們想知道,這筆買賣,劃不劃算。”
他看向程紜。“程小姐,你把我們召集起來,說要‘屠蘇’。好大的口氣。白七爺是為白家複仇,陳總是驚弓之鳥,那我呢?我趙四海,憑什麼要把身家性命押在你們的複仇遊戲上?”
“蘇俊的手段,你們看到了。金融狙擊,輿論抹黑,定點清除。快、準、狠。我們拿什麼跟他鬥?拿白七爺的養老金,還是陳總的眼淚?”
趙四海的話很刺耳,但卻是事實。陳伯光的臉色愈發蒼白。
一直沉默的白七爺,緩緩睜開眼睛。“趙總,這不是遊戲。白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此仇不報,我無顏去見列祖列宗。”他的聲音蒼老,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沉重,“錢,我出。渠道,我開。我隻要他死。”
“死?”趙四海冷笑一聲,“七爺,時代變了。現在不是派幾個槍手就能解決問題的年代。蘇俊是一頭金融怪物,他背後是一個已經開始運轉的戰爭機器!我們要對付的,是整個新蘇氏!”
茶室裡的氣氛,因為這場爭執而變得更加緊繃。
“趙總說得對。”
程紜開口了。她將衝泡好的茶水,依次倒入三人的杯中。茶湯澄黃,香氣四溢。
“恐懼很有用。它讓我們知道對手的邊界在哪裡。”她抬起頭,直視著趙四海,“而蘇俊,恰恰是在利用你們的恐懼。”
“他快,是因為他沒有根基。他所有的收購,王海川也好,其他人也罷,都是用恐嚇和脅迫完成的。那些歸順的‘基石’,你覺得會有幾分忠誠?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狠,是因為他輸不起。新蘇氏的現金流,全部壓在這些快速擴張的項目上。他的資金鏈,比你們想象的要脆弱得多。隻要我們能精準地找到一個點,施加足夠的壓力,整座大廈都會崩塌。”
程紜的語速不快,但每個字都像手術刀一樣精準。
趙四海皺起眉:“說得輕巧。他的核心技術部門固若金湯,金融交易組是華爾街挖來的野狼。我們怎麼找那個‘點’?”
“我來找。”程紜平靜地說。
她從手邊的文件夾裡,抽出幾張紙,攤到桌子中央。
“這是新蘇氏未來三個月的所有項目規劃、資金缺口預測,以及他們目前正在接觸的所有潛在收購目標。包括每一個目標的弱點,和蘇俊準備使用的b計劃。”
陳伯光和趙四海同時湊了過去,臉上的表情從懷疑變成了震驚。
“這……這怎麼可能?”陳伯光的聲音都在顫抖,“這是新蘇氏的最高機密!”
“蘇俊的作戰室裡,有我的人。”程紜淡淡地說了一句,沒有過多解釋。“他以為自己掌控一切,但他忘了,人心,是無法用代碼計算的。”
趙四海的呼吸粗重起來。他死死盯著那幾張紙,仿佛看到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座座金山。他不是複仇者,他是商人。商人,最擅長發現價值。而這份情報的價值,無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