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俊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他的視線越過繁華的夜景,落在辦公室牆壁上。那裡掛著三幅黑白肖像,畫中人的音容笑貌,早已凝固在時光裡。
他們靜靜地看著他,眼神一如往昔。
可他贏了。
贏回了他們失去的一切,甚至更多。為什麼胸腔裡沒有預想中的狂喜,隻有一片被大火燒過的荒蕪,風一吹,連灰燼都覺得冷。
複仇,結束了。
然後呢?
這個問題像一個黑洞,盤旋在他腦海,要將他僅剩的意誌都吸進去。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韓漫走了進來,她手上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高跟鞋踩在昂貴的地毯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她走到蘇俊身邊,將帶著體溫的大衣,輕輕披在他的肩上。
“夜裡涼。”
她的聲音很輕,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蘇俊的肩膀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依舊沒有說話。
“結束了。”韓漫順著他的視線,望向那三幅肖像,“他們可以安息了。”
“安息?”
蘇俊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生鏽的金屬。他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算不上笑的表情。
“人死了,就是一捧灰。安息與否,不過是活人的自我安慰。”
“所以呢?”韓漫走到他對麵,直視著他那雙空洞的眼睛,“你打算在這裡站多久?用餘生來憑吊一場已經落幕的複仇?”
“這不關你的事。”蘇俊的語氣很淡,卻帶著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離。
“蘇俊。”韓漫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尖銳,“你看著我!”
蘇俊緩緩轉過頭。
“你以為你扳倒了那些人,一切就都好了?你以為你現在是勝利者?”韓漫向前一步,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視線,“你錯了。在那些人的眼裡,你隻是一個剛剛把同類撕碎,渾身是血,精疲力儘的獵物!”
她抬手,指向窗外。
“樓下,蘇家的老宅,此刻車水馬龍。你猜猜,那些衣冠楚楚的人,有多少是真心來吊唁,又有多少是聞著血腥味,想來分一杯羹的禿鷲?”
蘇俊的瞳孔,終於有了一絲微小的收縮。
“白家倒了,王家、李家、張家……他們盤踞在這座城市幾十年,彼此牽製。現在,你親手打破了這個平衡。”韓漫的話像是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那層勝利的表象,露出下麵血淋淋的現實。
“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倒塌,留下的權力真空,是最好的養料。他們會像瘋狗一樣撲上來,撕咬蘇家這塊最肥美的肉。”
蘇俊沉默著。這些他不是沒有想過,隻是在複仇完成的瞬間,巨大的虛無感淹沒了一切,讓他懶得去思考,也無力去思考。
“你累了,你想停下,我理解。”韓漫的語氣緩和下來,但依舊逼人,“但他們不會給你喘息的機會。你停下,就意味著蘇家會再次被拖進泥潭,你父母、你姐姐用命換來的一切,都會成為彆人的戰利品。”
她將一份文件拍在蘇俊麵前的辦公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李家的動作最快。他們已經開始接觸我們在南美洲的合作夥伴,試圖搶奪深海之鑽項目的控股權。”
深海之鑽。
這個名字像一根針,刺進蘇俊麻木的神經。
這是他父親生前最看重,也是最後一個未能完成的項目。
“這是你父親的夙願。”韓漫看著他,“你替他報了仇,很好。現在,你要眼睜睜看著他畢生的心血,落到仇人的朋友手裡嗎?”
“他們憑什麼?”蘇俊的聲音低沉下去,那片死寂的荒原上,終於燃起了一星火苗。
“憑他們認為蘇家現在隻有一個你。”韓漫一字一句,說得清晰無比,“一個沉浸在複仇的勝利和失去親人的痛苦裡,已經沒有鬥誌的你。”
“他們覺得,你隻是一個優秀的複仇者,而不是一個合格的守護者。”
蘇俊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
守護者。
多麼沉重的詞。
他抬眼,再次看向牆上的肖像。父親的威嚴,母親的溫柔,姐姐的明媚。他們似乎都在看著他。
複仇,是為了告慰亡靈。
但守護,是為了延續他們的生命與榮耀。
“我幫你,不是為了讓你變成一尊沒有感情的複仇機器。”韓漫的聲音裡,終於帶上了一絲幾不可聞的疲憊,“蘇俊,他們希望看到的,不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你,而是一個能帶著蘇家走向未來的你。”
“你殺了仇人,隻是結束了過去。”
“而你接下來要做的,才是真正為了他們。”
漫長的沉默。
辦公室裡,隻剩下電流的微弱嗡鳴聲。
蘇俊緩緩伸出手,沒有去碰那件溫暖的大衣,而是拿起了桌上那份冰冷的文件。
他翻開第一頁,上麵是他父親熟悉的筆跡,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大字。
開疆拓土。
韓漫沒有再說話,她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然後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辦公室,將這個巨大的空間,重新留給了他一個人。
蘇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手拿著文件,一手插在口袋裡。
窗外燈火依舊,但這一次,在他眼中,那不再是虛無的風景。
那是一片疆土,一座獵場。
喜歡踏出女子監獄後,三千囚徒誓死追隨請大家收藏:()踏出女子監獄後,三千囚徒誓死追隨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