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師拿起小槌,重重敲下,聲音卻被淹沒在會場持續的嗡鳴中。
“六十億!六十億!各位來賓,我們現在進入十五分鐘的中場休息!”
這聲音像是赦免令。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整個會場瞬間炸開了鍋。人們交頭接耳,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興奮與不可思議。
趙四海已經不在了。在蘇俊報出那個數字後,他就僵立在原地,像一尊迅速風化的石像。最後,是被他自己的兩個手下,半拖半架地弄出了會場。他沒有掙紮,也沒有咆哮,隻是一個被抽空了所有精氣神的軀殼。
蘇俊依舊坐在原位,仿佛那個攪動了整場風雲的人不是他。他甚至還有閒情,為自己和鄧文君各倒了一杯水。
鄧文君沒有碰杯子。她看著蘇俊,心裡的驚濤駭浪還未平息。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帶著一股不悅的氣壓,快步走到了他們桌前。
來人約莫五十多歲,一身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他和鄧文君有幾分相像,但氣質更為淩厲,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
“二叔。”鄧文君站了起來,略微低頭。
鄧榮看都沒看她,他死死地盯著悠然自得的蘇俊。
“蘇俊。”他開口,兩個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蘇俊抬起頭,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鄧榮沒有坐。他雙手撐在桌麵上,身體前傾,形成一種審問的姿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喝茶。”蘇俊回答。
“喝茶?”鄧榮被這兩個字點燃了怒火,他壓低了聲量,但其中的斥責卻愈發尖銳,“你把六十億當成什麼了?買茶葉的錢嗎?你這是在賭博!拿鄧家的信譽,拿我們未來的合作在賭!”
蘇俊端起水杯,吹了吹並不存在的茶葉末。“鄧董,生意,本質上就是一場賭博。”
“放肆!”鄧榮嗬斥道,“我們做生意,是建立在周密的計算、風險評估和萬全的準備之上!不是像你這樣,憑著一股意氣,把所有籌碼推上賭桌!你這是瘋狂!”
“二叔,蘇先生他……”鄧文君試圖解釋。
“你閉嘴!”鄧榮打斷她,毫不留情,“文君,我看你也是被他衝昏了頭!五十億!你竟然也跟著他喊!家族把靜園項目交給你,是讓你來主持大局的,不是讓你來陪著一個瘋子胡鬨的!”
鄧文君的臉頰泛起一陣紅暈,是羞惱,也是不服。“我相信蘇先生的判斷。”
“判斷?他的判斷就是把我們鄧家拖下水?”鄧榮的矛頭再次對準蘇俊,“蘇俊,我不管你和趙四海有什麼恩怨,也不管你想怎麼打壓白家。但靜園這個項目,是我們鄧家勢在必得的。你用這種自殺式的抬價,毀掉的是我們的計劃!六十億買一個園子,你告訴我,利潤在哪裡?回報周期要多久?你有沒有想過,這筆錢投下去,會凍結我們多少流動資金?我們後續的幾個項目還上不上了?”
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重錘,句句敲在商業合作的要害上。
這才是生意人的邏輯。冷靜,殘酷,永遠將利益置於首位。
蘇俊終於放下了水杯。
“鄧董,”他慢條斯理地開口,“你覺得,靜園值多少錢?”
鄧榮一愣,顯然沒料到他會問這個。“評估報告你不是看過?市場價最高三十五億,考慮到它的戰略價值,我們鄧家的心理價位是四十五億,這是極限!”
“那現在,它值六十億。”蘇俊陳述了一個事實。
“這是你造成的!”鄧榮怒不可遏。
“不。”蘇俊搖頭,“是我讓所有人看到,它擁有值六git0億的潛力。是我,定義了它的價值。”
鄧榮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定義?你用什麼定義?用我們鄧家和你自己湊出來的六十億現金嗎?然後呢?你把它買下來,然後告訴市場,這個園子很貴?誰會當這個冤大頭!”
“會有的。”蘇俊說得輕描淡寫。
他這副雲淡風輕的態度,讓鄧榮的怒火燒得更旺。
“蘇俊,我今天把話說明白。”鄧榮向前一步,幾乎要貼到蘇俊麵前,“我們鄧家,看中的是你整合資源的能力,和你背後可能存在的支持。我們同意合作,是在一個平等互利的基礎上。但現在,你的行為已經嚴重破壞了這個基礎。你這是在綁架!綁架我們鄧家陪你玩一場必輸的遊戲!”
“必輸?”蘇俊重複著這兩個字,唇邊逸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難道不是嗎?”鄧榮反問,“趙四海是被你氣瘋了,但白家不是傻子。他們很快就會反應過來,放棄靜園,讓我們把這六十億的爛攤子抱在懷裡!到時候,他們毫發無傷,而我們,資金鏈斷裂,後續所有計劃全部泡湯!你一個人,要毀掉我們兩家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