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室陷入一種反常的寂靜。
主屏幕上,全球市場的k線圖正以癲狂的角度垂直墜落,紅色的數字像瀑布一樣傾瀉,每一串都代表著一個帝國的瓦解,一個家族的破產。
這片火海,正如蘇俊所說,已經不需要再添柴了。
他背對著那片金融煉獄的景象,凝視著另一塊屏幕。那上麵,洞察者係統正在與祁安的權限進行同步。無數意義不明的數據流、符號、甚至是塗鴉,開始湧入,被係統貪婪地吸收、解析、重構。
“我們……就這麼看著?”韓漫終於開口。她的聲音裡殘留著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種金融從業者本能的焦躁。“奧丁的資產正在被恐慌性拋售。隻要我們願意,現在就能接手至少三個國家的能源命脈。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機會?”蘇俊沒有回頭,“那不是機會,是誘餌。一塊沾滿了毒藥的肉,丟給一群餓瘋了的狼。”
“我不懂。”韓漫向前一步,“我們策劃了銜尾蛇,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我們冒著被全世界追殺的風險,扳倒了奧丁,難道是為了看一場更盛大的煙火?”
“你還是在用‘錢’來思考。”蘇俊說,“奧丁的錢,隻是它的軀殼。它的靈魂,我們甚至還沒觸碰到。”
“可我們重創了它!”韓漫的語調升高了,“瑞士清算中心是它的心臟,我們讓它停跳了!”
“一顆心臟停跳,可以換上另一顆。甚至,可以換上機械的。”蘇俊的回答平靜的可怕,“但如果它的腦乾還在,它隨時能醒過來,換上一具更強壯的身體。”
這場對話讓空氣變得凝滯。
朱雀沒有參與爭論。她的手指在控製台上以非人的速度跳躍著,篩選著洞察者係統同步過來的、祁安視角下的海量冗餘信息。那不是數據,更像是夢囈。
“先生,”朱雀突然報告,“洞察者的資源占用率在異常飆升。”
“什麼意思?”韓漫問。
“祁安小姐的‘觀察’……似乎在被什麼東西牽引。係統正在用我們全部的算力,去追蹤一個非常微弱的、不屬於金融網絡的信號。”朱雀解釋道,她的操作界麵上,一個細微的光點正在無數廢棄的、黑暗的數據節點中穿行。它像一個在墳場裡尋找特定墓碑的幽靈。
“她在找什麼?”蘇俊問。
“無法定義。信號的協議非常古老,像是……某種學術機構內部的通訊標準。被廢棄了幾十年。”朱雀說,“它的路徑很奇怪,沒有走主乾光纜,全是些廢棄的線路,甚至包括幾條二戰時期鋪設的銅纜。像是在刻意避開現代網絡。”
韓漫覺得這簡直是天方夜譚。“一個幽靈信號?在一條幽靈公路上狂奔?”
“是的。”朱柯肯定了她的比喻,“而且,它剛剛加速了。就在蘇黎世節點崩潰後三分鐘。”
蘇俊沉默著,似乎在等待一個結果。
“追蹤到了。”朱雀的聲音帶著一絲發現新大陸的亢奮,“它的根源……不是一個服務器,也不是數據中心。是一個地址。”
一張泛黃的地圖和幾張黑白照片被調取到屏幕一側。
“德國,海德堡。一個私人基金會的注冊地址。馮·海斯基金會。”朱雀念出那個名字,“資料顯示,這是一個專注於古典化學和生物學史研究的學術家族。但在1945年,這個家族……就宣告全員絕嗣了。”
韓漫感到了荒謬。“一個死了七十多年的家族,在用二戰時期的電纜,給奧丁財團發信號?”
“不。”蘇俊否定了她。“不是給奧丁發信號。”
他走到自己的置物櫃前,打開,從裡麵取出一個絲絨盒子。
盒子裡躺著一對袖扣。
造型奇特,並非寶石或貴金屬,而是兩個糾纏在一起的、複雜的分子結構模型。
“是在回應我們。”蘇俊拿起其中一枚,在指尖緩緩轉動。
“先生?”朱雀不解。
“馮·海斯家族,”蘇俊的聲音很輕,卻足以讓整個控製室的溫度再降幾度,“他們不是古典化學家。他們是‘普羅米修斯’計劃最早的歐洲合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