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貨車在午夜的柏油路上顛簸,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蘇俊握著方向盤,老舊的塑料因為常年的日曬而發黏。他不是在開車,而是在融入一種身份。一個疲憊的、為了生計在淩晨奔波的管道工。
劉家莊園的後門隱藏在一片人工種植的白樺林後,鐵門上沒有多餘的裝飾,隻有一個冰冷的攝像頭。
貨車停在指定黃線內。一個穿著保安製服的男人從崗亭裡走出來,手裡拿著一個電子記錄板。
“京潔通的?”保安的聲音隔著車窗,顯得沉悶。
“管道維護。”蘇俊遞出偽造的工作證和授權文件。
保安逐項核對,公事公辦。“打開後車廂。”
蘇俊下車,拉開貨車後麵的栓鎖。裡麵是盤繞的管道、各種型號的扳手和一台高壓疏通機。一切都擺放得雜亂而真實,散發著機油和鐵鏽混合的氣味。
保安用手電筒掃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進去吧,b7入口。完工後在這裡登記離開。”
“好。”蘇俊應了一聲,關上車廂。
他開著車,沿著內部道路緩緩前行。這裡的安保比他預想的要鬆懈,或者說,是一種表麵的鬆懈。真正的防禦,不會放在大門口。
b7入口是一個不起眼的方形的井,旁邊立著“生化處理區”的警示牌。他停好車,熟練地從工具包裡拿出撬棍和扳手,打開了沉重的井蓋。
一股濕熱、混雜著化學藥劑味道的空氣撲麵而來。
下麵不是肮臟的下水道,而是一條乾淨的過分的金屬通道。牆壁是無縫焊接的合金,地麵鋪著防滑格柵,每隔十米就有一盞白色的感應燈。空氣過濾係統發出持續的低頻嗡鳴。
這裡不像排汙係統。更像一個地下堡壘的動脈。
他順著梯子爬下,井蓋在頭頂自動合攏。通道裡隻有他自己的腳步聲。
祁安的藍圖在他腦中展開,每一條線路,每一個閥門,都清晰無比。他的目標是核心數據庫,但他的路線是前往生化垃圾處理池。這是唯一的邏輯閉環。
走了大約五十米,前方出現一道厚重的氣密門。門邊有一個虹膜掃描儀。
“京潔通”的授權到此為止。p裝置,貼在掃描儀旁邊的控製麵板上。他按下啟動按鈕。
沒有聲音,沒有火花。隻有麵板上的指示燈瞬間熄滅,然後在一秒後恢複。氣密門發出一聲泄壓的輕響,向側麵滑開。
他穿過門,身後的門立刻關閉。
空氣變了。之前的化學藥劑味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近似於醫院的消毒水味,但更刺鼻,帶著一絲微弱的、令人不安的甜腥。
通道兩側開始出現觀察窗,厚實的防彈玻璃後麵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這才是真正的實驗室區域。
蘇俊沒有偏離路線。他繼續向前,腳步不疾不徐。他必須維持管道工的身份,直到最後一刻。
又通過兩道需要密碼驗證的閘門後,他停下了腳步。
左手邊,一扇巨大的觀察窗不再是漆黑的。裡麵亮著幽藍色的光。藍圖上標注,這裡是“三號樣本培育室”。
他的任務裡沒有這一環,但他需要確認一些事。
他走到窗前。
裡麵不是冰冷的儀器,而是一個個林立的玻璃巨柱。柱中充滿了淡綠色的營養液,浸泡著扭曲的人形。不是屍體,他們在動。
一個樣本的胸腔不自然地起伏,皮膚下有東西在遊走,撐起一條條可怕的筋絡。另一個樣本的四肢被改造成了鋒利的骨刃,偶爾會痙攣般地劃過玻璃內壁,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監視器上滾動著海量數據,細胞活性、基因序列、排異反應……一串串數字,定義著生命的異變和崩潰。
觸目驚心。
這個詞無法形容蘇俊的感受。這是一種冰冷的、超越了憤怒的認知。沈家和蘇天昊爭奪的,就是這種將人變成非人造物的技術。
“迷路了嗎,管道工先生?”
一個聲音突然在通道裡響起,清晰、平靜,不帶任何感情。像是通過高質量的音響播放出來的,每個音節都精準得如同手術刀。
蘇俊身體沒有動,思維卻在一瞬間繃緊。
他沒有環顧四周尋找聲源。那是新手的行為。他繼續扮演自己的角色,從工具包裡拿出一塊抹布,擦了擦觀察窗的玻璃,仿佛隻是個好奇心過剩的工人。
“這裡不允許參觀。”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你的工作區域在前方三百米外。你的心率加快了百分之十二,腎上腺素水平正在上升。你在緊張。”
蘇俊停下擦拭的動作,轉過身,麵對著空無一人的通道。
“你是誰?”他開口,聲音嘶啞,符合一個普通工人的狀態。
“你可以叫我阿裡斯。”那個聲音回答,“這座實驗室的設計者,也是它的……意誌。”
阿裡斯博士。項目的靈魂。
蘇俊的大腦飛速運轉。祁安的情報是對的,但不夠完整。阿裡斯不是一個被囚禁的實驗體。他就是係統本身。或者,他已經和係統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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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管道疏通器出了一點問題,過來檢查一下線路。”蘇俊拍了拍自己的工具包,試圖繼續偽裝。
p裝置,功率剛好能癱瘓一道門禁而不會觸發主係統警報。還有一支注射器,裡麵的液體成分,是河豚毒素和某種未知的神經抑製劑的混合物。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