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分鐘的倒計時,像一枚懸停的炸彈,在屏幕一角無聲閃爍。
室內空氣凝滯,剛才的爭吵餘波未平,卻被更龐大的沉默所吞噬。青龍靠在操作台邊緣,雙手抱在胸前,審視著滿屏的紅點,像在評估一盤必輸的棋局。沈霞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句“保持警戒”還在她耳邊回響,讓她感覺自己像個哨兵,守著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蘇俊沒有動,他的身體是一尊雕塑,隻有瞳孔在隨著地圖上的數據流輕微移動。他正在尋找一個邏輯,一個能將這片血色麻疹串聯起來的邏輯。
就在這時,主屏幕側邊彈出一個獨立的通訊請求。一個代號“玄武”的頭像在閃動。
“接進來。”蘇俊的命令沒有起伏。
青龍伸手一點,一張年輕卻布滿血絲的臉孔占據了小屏幕。他像是剛從數據風暴裡爬出來,頭發淩亂,背景是無數交錯的線路和服務器指示燈。
“祁安。”青龍打了聲招呼。
“頭兒。”祁安的聲音沙啞,卻透著一股燒穿了疲憊的亢奮,“我抓到尾巴了。”
他沒有寒暄,直接將一串數據流推送到主屏幕上。城市地圖被擠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複雜的網絡拓撲圖,無數節點和路徑像一張錯亂的蛛網。
“‘清道夫’的痕跡抹得很乾淨,幾乎是軍用級彆。但他們犯了個錯,為了保證實時清除,他們使用了一個統一的腳本。這個腳本在處理劉家資金流向的時候,有一個萬分之一秒的延遲,被我捕捉到了。”祁安快速地說著,手指在自己的鍵盤上敲擊,主屏幕上的數據隨之變化。
“劉德海的兒子在境外成立了十幾家空殼公司,資金被拆分成上千筆,流向世界各地。但最終,有七條最隱秘的資金線,都指向了同一個賬戶。這個賬戶屬於一個注冊在某中立國的生物科技公司。”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商標,一個銜尾蛇環繞著一個半開的黑色盒子。
“潘多拉之匣。”祁安說出這個名字,“表麵上,他們研究抗衰老和基因修複,是合法的。但我挖了他們的人事資料和一家供應商的後台數據,發現他們在秘密采購一種稀有的深海生物酶。這種酶是合成高效神經毒劑的關鍵前體。劉德海用的毒,很可能就是從這裡出來的。”
青龍的身體立刻站直了。“你是說,這是他們的軍火庫?”
“不隻是軍火庫。”祁安否定道,“這是他們的研發中心和後勤基地。他們為‘清道夫’提供定製化的毒劑和技術支持。這裡是蛇的巢穴。”
沈霞的心臟猛地一縮。她看向蘇俊,希望他能立刻抓住這條線索。這是一個明確的目標,一個可以攻擊的實體,而不是在故紙堆裡尋找鬼魂。
但蘇俊的注意力,似乎還停留在那張城市地圖上。
“一個境外實驗室。”蘇俊終於開口,語氣平淡得像在複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太遠了。”
祁安愣住了。“遠?蘇俊,這是源頭!我們端掉它,‘清道夫’就成了沒牙的老虎!”
“我需要的是執行任務的老虎,不是製造牙齒的工匠。”蘇俊反駁道,“在找到凶手之前,我不在乎他的工具是在哪裡打造的。”
“可這能救人!”沈霞忍不住插話,“如果我們能提前知道他們有什麼新‘工具’,或許就能阻止下一次謀殺!”
“阻止?”蘇俊轉過身,第一次正視她和屏幕裡的祁安,“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三十七條已經熄滅的生命。我的任務是追責,不是預防。預防是警察的工作。”
“你這是本末倒置!”祁安的火氣也上來了,“你非要等到我們所有人都被點名,才肯去拆掉那個炸彈工廠嗎?他們的客戶名單,刺殺記錄,都可能藏在那個實驗室的服務器裡!”
“目標太多,等於沒有目標。”蘇俊重複著青龍剛才的話,卻賦予了完全不同的含義,“我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離我最近的那個。”他是在說服他們,更像在說服自己。複仇的火焰需要一個清晰可辨的靶子,而不是一個遠在天邊的實驗室。
分析完成。
朱雀的合成音打斷了愈發緊張的對峙。
屏幕上,城市地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人物關係網。三十七名受害者,像星辰一樣散布其中,被各種顏色的線條連接。
篩選結果:三十七名受害者中,有十九人,在不同時期,直接或間接投資過一個名為‘方舟計劃’的生物醫療項目。該項目在八年前因核心技術失竊和資金斷裂而破產。
另外,有七名受害者,其直係親屬在‘方舟計劃’破產後,出現過嚴重的財務或名譽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