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處,另一間實驗室。
這裡沒有白芷那裡的精密儀器和數據洪流,隻有一片近乎絕對的黑暗與死寂。
空氣冰冷,仿佛能凍結人的思維。
中央是一座由未知黑色金屬打造的平台,上麵刻滿了繁複而古老的紋路。紋路之中,有點點微光在緩慢流淌,像是被囚禁的星河。
一個穿著素白長裙的女孩靜靜地躺在平台中央。
她雙眼緊閉,長發鋪散開來,與那些流光的紋路交織在一起。
她就是星瞳,龍夏殿最核心的秘密,唯一的預言者。
沉重的金屬門無聲地滑開,蘇俊走了進來。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隻是靜靜地站在平台邊緣,等待著。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
不知過了多久,平台上的光芒開始加速流轉,那些紋路一瞬間被全部點亮,爆發出刺目的光輝。
女孩的身體懸浮起來,無數細碎的光點從她身上逸散而出,在黑暗的空中構築出一幅幅破碎、混亂的畫麵。
蘇俊看到了。
他看到了崩裂的星辰,從天穹墜落,化為燃燒的塵埃。
他看到了城市在烈焰中坍塌,鋼筋水泥的骨架扭曲成怪誕的姿態。
他看到了無數的人形,在痛苦中被拉長、撕裂、重組成不可名狀的怪物,它們在廢墟之上哀嚎、狂歡。
然後,畫麵定格。
無儘的血與火構成的背景裡,一個孤單的背影正在前行。
腳下是屍骸鋪就的道路,身後是崩塌的世界。
那個背影,是蘇俊自己。
最後,所有的畫麵都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碎,一切光芒都被吞噬。一個無法形容的巨大陰影籠罩了一切,那陰影的輪廓,與議會的徽記有幾分相似,卻又更加古老,更加邪異。
“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死寂。
星瞳從半空中墜落,重重地摔在金屬平台上。
光芒瞬間熄滅,整個空間重歸黑暗。
“醫療組。”蘇俊對著通訊器說了一句,語氣平淡得不帶任何情緒。
幾名早已等候在外的白大褂衝了進來,手忙腳亂地想要檢查星瞳的狀況。
“出去。”蘇俊開口,製止了他們。
醫療人員動作一滯,不敢違抗,迅速退出了房間。
蘇俊走到平台邊,俯身看著蜷縮在地上、渾身顫抖的女孩。
“看到了什麼?”他問。
星瞳抬起頭,她的臉上沒有血色,嘴唇發紫。
“混亂……前所未有的混亂……”她的牙齒在打顫,“殿主,一切都失控了。我們之前所有的預案,所有的推演,都失去了意義。”
“這在意料之中。”蘇俊的回應很簡單。
“不,你沒懂!”星瞳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這不是簡單的失控。是……是‘篡改’。有什麼東西,在源頭上篡改了‘未來’的軌跡!”
“議會?”
“比那更糟。”星瞳的呼吸急促起來,“我看到了你,殿主。我看到了你的結局。”
蘇俊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血與火,無儘的屍骸,破碎的世界……”星瞳複述著她看到的景象,“你走在最前麵,但你的身後,空無一人。沒有龍夏殿,沒有盟友,什麼都沒有。隻有你一個。”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積攢最後的氣力。
“那不是勝利,那是獻祭。你把所有的一切,包括你自己,都獻祭給了這場戰爭。”
蘇俊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代價,總要有人支付。”
“所以那個人就必須是你嗎?”星瞳第一次用上了質問的語氣,“你憑什麼替所有人決定支付的方式?你有沒有想過,當你把所有人都推開,獨自走向那個結局時,對他們而言,你和那個籠罩一切的陰影,又有什麼區彆?”
這個問題,尖銳得像一把刀。
蘇俊沉默了片刻。
“區彆在於,”他緩緩開口,“當深淵吞噬我的時候,我會扯斷它的喉嚨。”
星瞳怔住了。
她從這個男人的回答裡,感受不到任何悲壯或決絕,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平靜的瘋狂。
他早就預見了自己的結局。
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為自己準備了這樣的結局。
“風暴……真正的風暴,就要來了。”星瞳放棄了勸說,轉而傳遞最後的警告,“比我們預估的任何時間點都要早。他們的計劃,被加速了。我們沒有時間了,殿主。”
“我知道。”
“你不知道!”星瞳的聲音陡然拔高,“那些扭曲的人形……那些怪物……它們不是議會的造物,至少不全是。它們……它們曾經是人。”
蘇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什麼意思?”
“我看到了它們的‘轉變’過程。那種力量,和白芷博士正在研究的邪氣很像,但更加……‘成熟’。它不是在侵蝕,而是在‘篩選’。它在尋找最適合它的‘容器’。”星庭的描述讓空氣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