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頭痛,在清晨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
蘇雲煙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昨夜電梯裡的黑暗和失重感,連同那個突如其來的懷抱,反複在她腦中回放。溫熱的,堅實的,帶著木質香氣的……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將那揮之不去的觸感驅逐出境。
脆弱,是她最厭惡的形容詞。
電話就在這時響起,尖銳的鈴聲劃破了公寓的死寂。
是父親,蘇振宏。
她接起,沒有出聲。
“你立刻給我滾到醫院來!”電話那頭的咆哮,幾乎要刺穿她的耳膜,“玄黎……玄黎的孩子沒了!”
蘇雲煙的動作停滯。
“什麼?”
“你還問我什麼!”蘇振宏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扭曲,“醫生說她受了嚴重刺激,情緒激動才導致的大出血!你昨天是不是又去找她了?你又對她說了什麼混賬話!”
刺激?
蘇雲煙腦中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她昨天隻見了江宸予。
“我沒有見過她。”她的回答,冷靜得不像話。
“沒有?唐阿姨親口說的,玄黎從昨天見過你之後就一直心神不寧,哭著說你不會放過她,不會放過她的孩子!駱雲煙,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那也是你的親外甥!”
駱雲煙。
他隻在盛怒,或者想劃清界限時,才會叫她這個名字。
“我再說一次,我昨天,沒有見過蘇玄黎。”
“你……”
蘇雲煙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打開平板,新聞推送已經炸開了鍋。
#駱氏千金惡語相向,親妹痛失骨肉#
#豪門恩怨:姐姐嫉妒成狂,逼死未出世外甥#
點開鏈接,一段視頻赫然在目。
醫院走廊,唐玉芙癱坐在地上,妝容哭花了,對著蜂擁而至的記者聲淚俱下。
“是她……就是駱雲煙那個小賤人!”
“玄黎那麼善良,一直想和姐姐修複關係,還想讓孩子出生後第一個叫她姨媽……可她呢?她是怎麼對玄黎的?”
唐玉芙捶打著地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說……她說玄黎得到的一切,她都會親手毀掉!她還詛咒我們的孩子!我可憐的外孫……就這麼沒了……是她殺的!是她殺死了我的外孫!”
鏡頭晃動,對準了急救室緊閉的大門。
記者們打了雞血,將話筒戳向每一個路過的醫生護士。
“請問蘇玄黎小姐的情況穩定了嗎?”
“請問流產是否與情緒刺激有直接關係?”
“駱雲煙小姐是否來探望過?”
輿論的臟水,一盆接著一盆,由唐玉芙親手引導,精準地潑到了她的身上。
編造的台詞,精湛的演技。
蘇雲煙關掉視頻,房間裡重歸寂靜。
她沒有憤怒,甚至沒有太多意外。
那股熟悉的,被構陷的感覺,讓她血液發冷。
又是這樣。
和很多年前一樣。
她記得,小時候有一次,蘇玄黎故意吃了芒果,引發了嚴重的過敏。家裡所有人都知道蘇雲煙最喜歡芒果,於是,罪名成立。是她,明知妹妹過敏,還故意把芒果蛋糕放在她房間。
無論她如何辯解,換來的隻有父親的耳光和儲藏室的黑暗。
後來她才知道,蘇玄黎那天隻是想用一場病,換掉一次她不喜歡的鋼琴考試。
原來,什麼都沒變。
蘇玄黎還是那個蘇玄黎,為達目的,不惜自殘。
隻是這一次,賭注更大,演得更真。
流產?
蘇雲煙的指尖在屏幕上輕輕敲擊。
一個念頭,破土而出。
她調出一個加密的通訊錄,撥通了一個許久未曾聯係的號碼。
“是我。”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一下,隨即傳來恭敬的回應:“大小姐。”
“幫我查個人,蘇玄黎。”蘇雲煙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我要她過去一周,二十四小時的全部行蹤。健身房、會所、餐廳、美容院……任何地方的監控錄像,我都要。特彆是那些需要運動的場所。”
“大小姐,這……”
“錢不是問題,”蘇雲煙打斷他,“我隻要結果。越快越好。”
“是。”
掛斷電話,她站到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座車水馬龍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