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拿起一塊碎掉的琉璃,對著光看了看,裡麵雜質不少,成像也模糊。
“這鏡子也忒次了,照得人臉都是歪的,碎了正好。”
他隨手將碎片扔掉,對劉楚玉咧嘴一笑。
“公主,彆氣了。”
“趕明兒,我給你燒個新的。”
“保證比這個亮,比這個清楚,能照出你臉上有幾根寒毛。”
劉楚玉一愣,看著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裡的火氣莫名就消散了大半。
這家夥,總有辦法把天大的事,說得跟吃飯喝水一樣輕鬆。
她不知道,謝珩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王端是吧?
行,你等著。
等老子的水力鍛錘搞出來,第一件事,就是給你家祖墳修個鐵圍欄。
還得是帶倒刺的那種。
……
接下來幾日,朝陽公主府最引以為傲的後花園,算是徹底毀了。
曾經奇花鬥豔的地方,如今被幾個冒著黑煙的土高爐占著。
精致的池塘被抽乾了水,改成了淬火池。
名貴的觀賞樹下,堆滿了黑乎乎的鐵礦石和焦炭。
劉楚玉捏著鼻子,站在廊下遠遠看著那片烏煙瘴氣的“工地”,漂亮臉蛋皺成一團。
“本宮的百年牡丹,都被熏黑了!”
她身邊的婢女趕緊遞上冰鎮酸梅湯,小聲勸慰:“公主息怒,謝公子說,等新犁頭鑄好了,就給您在院裡開墾一片良田,種西域來的甜瓜。”
“本宮稀罕他的甜瓜?”
劉楚玉嘴上嫌棄,眼睛卻沒離開院子中央。
謝珩正光著膀子,跟一群工匠圍著一架巨大的木製水車比比劃劃。
那水車造型古怪,被架在引來的水渠上,隨著水流轉動,通過一連串的齒輪帶動一柄巨大的鐵錘,有節奏地一起一落。
“咚!”
“咚!”
“咚!”
每一錘下去,都地動山搖,火星四濺。
一塊燒得通紅的鐵胚,在巨錘的反複捶打下,肉眼可見地被壓實,雜質被不斷擠出。
效率比十幾個壯漢輪著膀子掄錘快了不知多少倍。
劉楚玉起初隻是覺得新奇,可看得久了,她漸漸品出了些彆的味道。
從那把削鐵如泥的“黑金”長刀,到工部搶著要的新式犁頭,再到眼前這個不知所謂卻威力驚人的大家夥。
這個叫謝珩的男人,腦子裡好像裝著一個她完全無法理解的世界。
他不像那些滿口之乎者也的世家子弟,也不像隻知阿諛奉承的朝臣。
他更像個……什麼都懂,什麼都能做出來的怪物。
而且,他不怕她。
這才是最讓劉楚玉感到新奇的。
……
夜深。
謝珩揉著酸痛的肩膀,回到西廂的書房。
剛點上燈,就聞到那股熟悉的幽蘭香氣。
劉楚玉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他的書桌前,正百無聊賴地翻著他畫的圖紙。
她換了一身月白色的寢衣,長發鬆鬆垮垮地用一根簪子挽著,少了白日的盛氣淩人,多了幾分慵懶的嫵媚。
“你這畫的都是什麼鬼東西?跟蜘蛛網似的。”
“公主殿下,這是齒輪傳動結構圖,不是蜘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