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將手中的斷刀隨手一扔,走到了兩位使者麵前。
“甲不錯,就是太脆。”
他拍了拍崔氏使者的肩膀。
“回去告訴你們家主,這批廢鐵,我神策軍就笑納了。正好拿去化了,打點馬掌、鐵釘什麼的。”
“多謝了啊。”
校場上的風,似乎都停了。
崔、盧兩家的使者,像兩尊泥塑一般,僵在原地。
謝珩那句輕飄飄的話,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兩人臉上。
崔氏使者身子一晃,喉頭湧上一股腥甜,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他彎下腰,用顫抖的手撿起那半截斷刃,動作僵硬。
再也沒有了來時的倨傲,兩人甚至不敢再看高台上的皇帝一眼,在神策軍士兵們毫不掩飾的嗤笑聲中,帶著剩下的仆役,狼狽地穿過隊列,倉皇離去。
那一百口裝著“廢鐵”的箱子,被他們永遠地留在了這片見證了他們恥辱的校場上。
兗州,崔氏府邸。
茶室內的熏香,也壓不住那份從京城傳回來的寒意。
崔敬將手中的一枚白子,重重按在棋盤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坐在他對麵的盧植,端著茶杯的手紋絲不動。
“玄鐵甲,被神策軍的製式弩箭五十步洞穿。”
“我們最鋒利的佩刀,被他們的軍刀一磕就斷。”
崔敬的語氣很平淡,但雙手已然不自覺捏緊。
盧植吹了吹茶沫。
“我聽說了,使者回來後,就大病了一場,至今臥床不起,嘴裡還念叨著妖術。”
“不是妖術。”崔敬的指尖,在棋盤上劃過,“是鋼。是遠超我們認知的鋼。”
他抬起頭,那雙眼睛此刻隻剩下冰冷。
“硬碰硬,我們已經輸了。”
盧植放下了茶杯。
“所以,崔兄是想換個玩法?”
“那位陛下,還有他手下那條會咬人的狗,以為靠著分田令,就能把我們的根刨了。”崔敬冷笑一聲,“他們太小看世家了。”
“戰爭,從來不隻有一種形式。”
“我崔氏的商號,遍布北方各州,糧倉裡的陳米,夠兗州百姓吃三年。”
盧植的臉上,重新浮現出笑意,“我盧氏的船隊,控製著大運河一半的漕運。”
“他謝珩會煉鐵,也擋不住我這招。”
崔敬撚起一枚黑子,堵死了白子的一條活路。
“他不是喜歡給那些流民當青天嗎?”
“我倒要看看,當那些流民有了地,卻買不起一粒種子,租不起一頭耕牛,甚至走不出十裡地就會被山賊搶光所有家當時,他這個青天,還能不能做得下去。”
“好一招釜底抽薪。”
盧植撫掌,“那些流民沒了活路,隻會怨恨給他們分地的朝廷。民怨一起,他那分田令,就是一張廢紙。”
“這隻是第一步。”
崔敬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他謝珩的工坊,總需要人吧?我就不信,他手下的工匠,個個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
“青州最好的宅子,最美的歌姬,外加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金子。”盧可緩緩開口,“我想,總會有人願意為了這些,不小心記錯一兩個煉鋼的步驟。”
崔敬笑了。
“英雄所見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