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在一片詭異的氣氛裡散了。
文官們一個個丟了魂,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尤其是崔侍郎那幾位,走道都打晃,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不止。
武將那邊則完全是另一個光景,個個喝得臉紅脖子粗,勾肩搭背,嘴裡還顛三倒四地吼著先前的詩歌,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宮去換酒喝。
謝珩這個始作俑者,倒成了沒事人,被趙元稷親自拽著,一路拖到了禦書房。
“坐。”
趙元稷指了指旁邊的軟塌,自己則一屁股癱在龍椅上,毫無形象可言。
他今天實在太痛快了。
先是揚眉吐氣地封賞功臣,接著又親眼見證了一首足以名留青史的詩篇橫空出世。
這股勁兒比灌下十斤烈酒還衝。
“謝珩啊謝珩,”趙元稷直勾勾地盯著他,嘖嘖稱奇,“你老實跟朕說,你這腦子裡到底還藏了多少玩意兒?”
“能造神兵能安天下,現在連作詩都跟仙人放屁一樣一鳴驚人。”
“陛下,這叫天賦。”
謝珩也不客氣直接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沒辦法,想藏都藏不住。”
趙元稷被他噎得一嗆,隨即爆出一陣大笑。
“你這臭脾氣朕喜歡!”
笑夠了,他才收斂神色整個人嚴肅下來。
“那塊石碑朕看見了。”
謝珩端著茶杯的動作停了一下。
“城外那些百姓,朕也看見了。”趙元稷的聲音沉了下去,“你做得很好。”
“比朕這個當皇帝的,想得要周全。”
“陛下言重。”謝珩放下茶杯,“他們是為大虞死的,也是為我死的。我能做的,不過是讓他們死後還能留個名字,給家裡人留個念想。”
趙元稷默然片刻,突然換了個話題。
“朕的皇姐,今天也上城樓了。”
謝珩眉梢一挑,沒接話。
“她也看見那塊碑了。”趙元稷盯著他,“她一句話沒講,回府就把自己關了起來,連晚上的慶功宴都沒露麵。”
謝珩心裡咯噔一下。
那女人,又想折騰什麼幺蛾子?
“所以呢?”
“所以,”趙元稷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看好戲的笑,活像隻偷著腥的狐狸,“皇姐說了,她也給你備了份賞賜。”
“讓你出了宮,直接去公主府領。”
“賞賜?”謝珩瞬間警惕起來。
憑他對劉楚玉那女人的了解,她的賞賜,十有八九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是讓他當牛做馬,就是換著花樣地折騰他。
“是什麼?”
“朕哪知道。”趙元稷一攤手,“皇姐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懂,神神叨叨的。”
他停頓一下,又幸災樂禍地補了一句。
“不過她特意交代了,讓你今晚,務必過去。”
“她說,你要是不去,她就親自進宮來請你。”
謝珩:“……”
這他娘的哪是賞賜,分明就是鴻門宴。
……
一個時辰後,公主府。
謝珩帶著一身酒氣和滿肚子的不情願,再次踏進了這座熟悉的銷金窟。
府裡的侍女見了他,鳩刷刷躬身行禮,可一個個都憋著笑,那笑意古怪得很,看得謝珩後背發涼。
他被一個管事嬤嬤,徑直領到了劉楚玉的寢殿。
這地方,他熟。
上次被捅了個對穿,就是在這張床上挺屍了三天三夜。
寢殿內,熏香繚繞,燭火搖曳。
劉楚玉沒穿那身繁複的宮裝,隻著一件輕薄的緋色紗衣,懶懶地斜倚在床榻上,手裡捧著一本話本子,看得正入神。
她聽見腳步聲,連眼皮都懶得抬。
“來了?”
“來了。”謝珩杵在門口,沒敢再往前。
“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