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堂左手握拳,撐著下巴皺眉看著她,凝神屏氣,半晌,沒出聲,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呂後說,當然怕,可是我更想給自己博一條出路。”
故事說完了。
陸正堂明白她的意思。
“我十二歲那年,遭人挾持,那時候,父母帶著我在商場裡買衣服,警察盯梢一個很久的小偷,今天準備逮他,他挾持我,作為人質。我像隻小雞仔一樣被他拎在手心裡,他掐著我的脖子,我已經喘不上氣。”
方卿眠頓了頓:“我用指甲摳破了自己的手,流了血,再摳破了他的手,告訴他,我有艾滋,現在他唯一活命的機會,就是被捕,然後申請就醫,否則,耽誤下去,他即便逃出生天,也不敢去就醫,是死路一條。被逮捕,或許會坐牢,但不會死,但如果逃走,一定會死。”
“我橫豎都是一死,拉一個人陪葬也是好的。他嚇得鬆手,我乘機逃脫,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出路是自己掙的。”
“那你又憑什麼認為,陸家會是你的出路呢?”陸正堂沉聲,問她。
“不知道”方卿眠誠實地搖了搖頭“就像呂後當時並不知道,自己的勸說對於項羽而言,是否有用;我被挾持時,那個男人會不會相信我說的話一樣。”
“但是機會擺在麵前,不試一試,怎麼知道行不行呢?無路可走,就自己找一條路。陸家在宛市,是潑天的富貴,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方意映沒機會了,但是我有。”
“若是一輩子畏畏縮縮,停滯不前,即便是唾手可得的富貴榮華,最終也會煙消雲散。您當初在商場,若是瞻前顧後,真的會有陸家的今天嗎?”
陸正堂沉默良久,撚著自己手中的佛珠。
“你去吧。”
方卿眠頓了頓,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自己的說辭能不能打動陸正堂,給自己想嫁到陸家一個完美的借口,也不知道陸正堂會不會信她是個為了權勢富貴甘願冒險的人。
可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自己今天若是不來爭取,在方經緯和孟謝橋的堅持下,這門婚事一定不成。
陸正堂讓她走,她沒琢磨明白陸正堂的意思,可現在,她也不方便多說半個字,否則就是作繭自縛。
“方卿眠。”
陸正堂叫住了她。
她搭在門把手是上的指尖微愣,停住了。
“嫁給真霸王,才能當虞姬。”
她回頭看了一眼陸正堂,已經黃昏,屋內沒有開燈,光線變得格外昏暗,她靜靜地,像是觀瞻一副古畫,望一眼陸正堂那張躲在暗處的臉,晦暗不明,讓人生懼。
張嬸備好飯菜,因為是臨時有客人,菜的數量要加,就加急從梅莊做了六樣菜送到了陸宅。
孟謝橋坐立難安,方經緯握住她的手:“實在不行,就這樣吧...”
“絕對不行。”孟謝橋狠狠瞪了一眼方經緯。
“大哥。”
庭院裡,陸蕭望坐在小亭子上,抽了一根煙,外頭風雪簌簌,時不時有雪花落到他的鞋尖。
“來一根嗎?”他遞出煙盒,問陸滿舟。
陸滿舟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不必了。”
陸家的三個孩子,除了陸儘歡,其餘兩人都不大抽煙,陸滿舟自龐青梅去世後就乾脆戒了,陸蕭望平常不在老宅抽,蘇文月和陸正堂畢竟都上了年紀,他也顧及父母的身體。
“老二,有心事?”陸滿舟望了他一眼,一樣的深沉。
“我替大哥擔心,怕大哥不領我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