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誅心。
蘇輕雪緊緊咬著下唇,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鮮血滲出也渾然不覺。
良久。
她猛地一把奪過葉玄手中的水囊,狠狠地灌了幾大口。
冰冷的清水順著喉嚨滑下,澆熄了心中的一些火焰,也帶來了刺骨的清醒。
她用袖子粗暴地擦去臉上的淚痕,那雙紅腫的眼睛裡,悲傷依舊濃得化不開,但那層空洞和絕望,卻被一抹重新燃起的堅韌所取代。
她,是首輔蘇長青的女兒。
她,是名滿京城的蘇輕雪。
她不能倒下。
絕不能!
“你說的對。”
蘇輕雪站起身,動作甚至有些踉蹌,但她的腰杆,卻挺得筆直。
她在懷中摸索片刻,拿出了一卷用油紙包裹得十分嚴密的物事。
展開來,竟是一副極為詳儘的大乾輿圖,上麵用朱砂和墨筆,標注著各地的關隘、駐軍、乃至一些不為人知的小路。
不愧是首輔千金,這份地圖的價值,千金難換。
“這是大乾的地形圖。”
蘇輕雪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但已經恢複了條理,“我們現在的位置,應該在這裡。”
她的手指,點在了落鳳坡東北方向約莫三十裡外的一處山林標記上。
隨後,她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葉玄。
“你之前被發配北涼。”
“但北涼那麼大,你的目的地,究竟是哪裡?”
這個問題,她早就想問了。
葉玄的目光落在地圖上,在那片廣袤的北地疆域上緩緩掃過。
他的手指,最終落在了地圖的最北端。
一個幾乎與草原接壤的邊陲小城。
“這裡。”
蘇輕雪的瞳孔驟然一縮。
“鎮北城?!”
她失聲道:“你瘋了?!”
“鎮北城是抵禦北莽蠻族的第一道防線,常年戰火不休,城牆下白骨累累!城中除了駐軍便是亡命之徒,北莽的斥候和殺手更是無孔不入,隨時可能潛入城中燒殺搶掠!”
“去那裡,和送死有什麼區彆?!”
葉玄看著她震驚的表情,神色卻平靜如水。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聲音淡漠,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
“太子的手,伸得再長,也影響不到鎮北城的軍務。到了那裡,我們才算真正擺脫他。”
“至於危險……”
葉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這世上,還有比坐以待斃更危險的事嗎?”
蘇輕雪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但她總覺得,葉玄選擇那裡,絕不僅僅是為了“安全”這麼簡單。
這個男人,從不做沒有目的的事。
他要去鎮北城,不僅僅是為了躲避太子。
更是因為,他有一個不得不去的理由。
他需要力量。
足以掀翻棋盤的絕對力量!
在雲安城,他可以借力打力,用計謀扳倒一個兵馬司指揮使。
可麵對太子葉天,麵對那座盤踞在京城的龐然大物,任何陰謀詭計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需要一支軍隊。
一支隻聽從他號令,能為他踏平一切的鐵血雄師!
而鎮北城,那座浸泡在鮮血與戰火中的雄關,就是他最好的起點!
他看著蘇輕雪,緩緩開口,給出了一個讓她無法拒絕的理由。
“而且,我有一個故人,在鎮北城軍中,或許能為我們提供庇護。”
這是謊言。
但一個好的謊言,往往比真相更令人信服。
他要將這位聰慧的蘇家千金,徹底綁上自己的戰車。
因為他清楚,未來的路上,他需要的,不僅僅是一把鋒利的刀。
更需要一個足夠聰明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