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嵐國都城至石硯縣的官道上。
一匹快馬踏碎晨露,馬蹄聲急如鼓點,卷起一路煙塵。
三日後,石硯縣衙正堂香案高設,明黃聖旨懸於梁下,鎏金大字在燭火下熠熠生輝。
階下躬身肅立的,正是石硯縣那個縣太爺,官帽上的長翅微微顫抖,連帶著滿臉橫肉都在抖三抖。
傳旨太監的嗓音刺破寂靜:
“朕聞爾縣‘第一仙門’,誅邪扶正,惠及生民。
“惟其門庭簡陋,僅以三楹茅舍為修行之所,朕心實有不忍。
“茲念其心懷蒼生,德被鄉野,特賜石窪山為山門永業。
“著石硯縣即刻督辦建門事宜,物料人力悉聽調度,不得遷延!”
“恭領聖恩!”縣太爺雙手高舉過頂,接過聖旨時顫顫悠悠、兩股戰戰。
他自蒞任石硯縣二十餘載,彆說接聖旨,便是連傳旨太監都未曾耳聞,更何況得見一麵。
此刻捧著那方沉甸甸的明黃卷軸,喉頭滾了幾滾,望著空蕩蕩的正堂,竟不知該與誰言說這份從天而降的殊榮。
總不能跑去跟賣豆腐的王老漢說,咱家縣出了個讓皇上賜山的仙門吧?
……
“掌門,咱、咱今兒真要進石窪山啊?”瘦猴蹭到狗剩跟前,縮著脖子問,一臉不自在。
“廢話。咋?你怕了?”狗剩看著他那慫樣。
狗剩嘴上懟的硬氣,心裡卻也有一絲忐忑。
對這趟進山,狗剩既期待能探尋新地盤,又難免對前路未卜心存一絲憂慮。
“誰……誰害怕了!”瘦猴脖子一硬,“我就……就問問!問問!”
狗剩和旁邊的人都不知道,石窪山在瘦猴心裡,是一個童年陰影。
那還是他小時候,有次餓醒了,昏頭昏腦在村裡瞎晃蕩,晃悠上了村西頭的山路,鬼使神差地往石窪山去了。
走著走著,天越走越黑。
一抬頭,眼見一個渾身黢黑、個頭比三個他加起來還大的東西,兩隻通紅的眼窟窿正死死盯著他。
瘦猴渾身汗毛炸開,那點瞌睡勁早嚇飛了。
“嗷——!”他嚎了一嗓子,掉頭撒丫子就往山下逃命。
興許是被孩童的尖叫嗓音驚著了,那黑家夥倒也沒追。
從那回起,瘦猴說什麼都不敢再往石窪山裡去了。
白老頭今天要帶眾弟子進石窪山探探路,為接下來擴建山門做準備。
由於山路艱險,趙景涵貴為三皇子,白老頭再三考慮之下,決定不讓趙景涵冒此險了。
但另一方麵,也不能留三皇子趙景涵一個人在屋內,需要人照應著。
這個光榮的重任原本落在一介書生李秀才的身上。
白老頭瞥見瘦猴猶豫的臉色,慢悠悠開了口:
“咱們這三間茅草屋,總得留個妥當人守著。萬一黑風寨還有漏網之魚,趁虛而入……”
他頓了頓,轉向瘦猴,“瘦猴,你跟李秀才一起看家,保護三皇子,如何?”
瘦猴一愣,心下一輕,急忙應道:“知道了師父!”
答應得乾脆,可又瞄了眼旁邊忙著準備的同輩們,那點雀躍裡到底摻進了一絲猶豫。
……
院子裡,白老頭吹須瞪眼:
“看好了,為師教你們‘護身靈息’法訣。以化靈訣為基,吐納,引動天地精氣化元力,氣息一轉就成了護體屏障……”
他擺個架勢,深吸一口氣,胸前鼓起。
可一呼氣,那本該凝結的靈氣“噗”地一下散了,像放了一個屁。
“……”空氣瞬間凝固。
白老頭咳嗽一聲:“氣機牽引,略有滯澀。無妨,為師再來一次。”
又試了一次,這次靈氣聚成一個亮影,但形狀歪歪扭扭,像個破葫蘆一般,一會兒鼓出一塊,一會兒凹進去一塊。
王鐵柱看得眼珠子發直:“師父,這……這擋得住山裡的野豬不?”
白老頭老臉微紅,但兀自嘴硬:“此乃靈力化形,妙法玄通,凡俗野豬豈能……”
話音未落,“嘭”的一聲輕響,那破葫蘆終究還是撐不住,潰散成一縷青煙,散於空中。
眾人:“……”
“嗯……”
白老頭一臉肅然,仿佛在參悟什麼大道奧妙。
“法雖飄忽,意已在其中。各自習練此法,護身之效嘛……就看你們的悟性了。”
瘦猴哈哈笑出聲:“師父,您這法術跟公雞下蛋似的,光嘎嘎叫不中用啊。”
“笑個屁!”白老頭踹了瘦猴一腳,“再偷懶,罰你去挑糞!都給我練!”
弟子們這才老實下來。
白老頭背著手踱到一旁,眯著眼似乎又在曬太陽沉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