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傳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宋清沅頭皮一麻,跑進屋一看,隻見她那個寶貝兒子沈景宇,正對著一地青花瓷碎片“咯咯”傻樂,手裡還抓著半截瓶頸。
看著那熟悉的青花釉色,宋清沅心疼得眼前一黑。
她深吸一口氣,剛想對那個臭小子進行一下愛的教育,就見侍女紫蘇麵無表情地從庫房裡又抱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青花瓷瓶,穩穩當當地放在了原處。
另一個叫溫嶺的侍女,拿著簸箕和掃帚,默默將地上的碎片收攏,動作嫻熟,仿佛已經做過千百遍。
宋清沅愣住了。
她從兩個侍女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心疼,更沒有半點對主子責罰的恐懼。
這麼貴重的東西……就這麼碎了?
她的視線開始不受控製地在屋裡掃蕩。
牆角當燭台用的,是夜明珠?窗簾的布料,是寸錦寸金的浮光錦?那窗簾上串著的流蘇,竟然是一顆顆飽滿圓潤的珍珠?
宋清沅的目光呆滯了。
她想起自己剛才因為到手三顆夜明珠而沾沾自喜的樣子,簡直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傻子。
光這屋裡當照明用的,就不下十顆!
她沒理會身後張著小手要抱抱的兩個孩子,腳步虛浮地走進了內室。
手掌撫上那張金絲楠木的拔步床,指尖劃過上麵鑲嵌的各色寶石,冰涼溫潤的觸感讓她打了個激靈。
貧窮限製了她的想象力。
不,是貧窮限製了她的格局!
“為了這潑天的富貴,”宋清沅攥緊了拳頭,眼底燃起熊熊烈火,“我必須好好活著,長命百歲,絕不能便宜了那個女主!”
“娘,抱。”
身後,稚嫩的童音帶著一絲急切,小手已經抓住了她的裙擺。
宋清沅回身,蹲下,正好將一左一右撲過來的兩個小肉團子攬了個滿懷。
“我的宇寶和嬌嬌,想娘了沒有?”她一手一個,將孩子緊緊摟住,鼻尖是兩個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氣。
沈明珠把頭埋在娘親的頸窩裡,用力地蹭了蹭,“想!珠珠每天都想娘!”
沈景宇不甘示弱,在另一邊大聲宣布:“我比妹妹更想娘!想得心口都疼了!”
宋清沅被逗得輕笑出聲,心頭那點因早晨之事泛起的陰霾,瞬間被這兩個小家夥驅散得乾乾淨淨。
她捏了捏孩子們肉嘟嘟的臉蛋,轉頭看向一旁躬身侍立的兩個奶嬤嬤,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許。
“都三歲了,不小了。從今天起,把奶戒了吧,以後不必再喂了。”
話音落地,兩個奶嬤嬤皆是一愣,麵麵相覷,早上出門前,姨娘不還吩咐她們,說要再尋幾個身子康健的年輕奶嬤嬤來嗎?這才半天功夫,怎麼就變了卦?
但主子發話,她們不敢多問,隻能垂首應下:“是。”
宋清沅沒再多言,抱著兩個孩子進了屋。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格,將三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院門外,一道玄色身影靜靜佇立。
沈演之的目光穿過花木,落在窗上那片溫馨的光影裡,眼神有些恍惚。
曾幾何時,他與姐姐也是這般,被母妃抱在懷裡,聽著母妃溫柔地哼著歌謠。可自從姐姐病故,母妃薛貴妃的懷抱,便再也沒有為他敞開過。
那份溫暖,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他喉頭微動,終究沒有邁步進去,那扇門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