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傅璋啊,當初,先生讚他乃人間一美玉,他怎麼人生能混成這樣?
他與太後、雲裳郡主,哪怕是夏青樾,任何一個京城貴女在一起,都比和姚素衣這種臭蟲要有希望。
他那天正夢見被冊封為長信王,經曆一段極其成功璀璨的人生,醒來卻被姚素衣死死困在這方寸之間,一怒之下用簪子刺破姚素衣的脖子,被傅南凱一拳頭砸暈,又關在地窖裡。
無論他再怎麼哀求、恐嚇、哄騙,姚素衣再也不上當。
他號啕大哭:為什麼要重生?
就為了知道自己曾經多麼輝煌,如今多麼落魄可笑?
本來他從丞相位子到如今一無所有就痛徹心扉,可是老天告訴他:不,曾經你不止是丞相,還是威風八麵的長信王!
如今,他是不見天日的地窖蟑螂。
每一寸神經都疼得發顫~
我為何要重生,老天,為何要告訴我一切,卻又不給我翻身的機會?
在地窖裡的日子,他根本不知道日期,甚至都不知道早晨黃昏,他連人都見不到,如何翻身?
姚素衣吃了秤砣鐵了心,那幾個孩子現在甚至都不管他死活。
靠他們發善心放他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而地下室下來的路徑,沒有台階,他腿痊愈之前,彆想自己爬上去。
再說,洞口還壓著大水缸。
他不想就這麼死,他要去找太後,他要找回他的長信王!找回屬於他傅璋的驕傲和富貴。
那天他騙著姚素衣上去曬背,看到院子東西都是大坑,尤其西麵那個大坑,有三人多深,按照方位就在他現在床尾方向。
西麵大坑,目測地下室與那大坑之間的厚度,最多一丈。
如果他持之以恒地往西邊掏,應該能掏透。
他在心裡盤算著,這裡土質鬆軟,掏一個兩尺見方的洞,土堆在自己床下,用床短時間掩蓋一下,應該能瞞住姚素衣。
一丈並不算遠,隻要姚素衣他們不關注自己,他一天多時間肯定能挖通。
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自救。
這一天,他把寫的話本都撕了。
姚素衣下工回來,就看他臉色難看。
“璋郎,你,你又生氣了?”
“給我換一大桶水,我要沐浴。”
姚素衣顧不得勞累,急忙給他打了一大木桶水,還好心地把皂豆都準備好。
“給我準備飯菜,我餓了。”傅老爺一點也不客氣。
姚素衣上上下下爬地窖好幾次,終於都弄好了,傅璋陰著臉說:“滾出去。”
“你……璋郎,你怎麼總是心情這麼不好?”姚素衣哭著說,“你要妾身怎麼做?告訴妾身可好?”
“你滾出去。”傅璋從重生回來,就再也沒有好脾氣。
姚素衣無奈,隻好爬出去,傅璋耳朵貼在洞壁上,聽見她在地麵與傅南凱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聽不清內容,但知道他們都回來了。
傅璋算著姚素衣他們出去做工的時間,在地麵上一切安靜後,用吃飯的碗舀洗澡水潑在西麵的洞壁。
把菜碗摔成兩三瓣兒,把床單撕下一片,纏住一片碎碗片充作鏟子,在那濕牆壁上開挖。
因為心裡激動,他挖得特彆賣力,一邊潑水一邊挖牆。
土地是黃泥土,挖起來不難。
他奮力挖了一個時辰,就掏了一個兩尺見方、兩尺遠的洞,心情特彆激動,如能一直這麼掏,他覺得一天就能掏通。
他一邊掏洞,一邊聽著外麵的動靜。
隻要有地麵動靜,就立即停止,用床單和桌子掩飾挖的洞和土。
掏了一天,地下室裡堆滿了挖下來的土,他心裡很著急。
挖下來的土,床底下根本藏不住。
他必須一口氣挖通。
於是,在傍黑的時候,他又發脾氣,姚素衣原本想下來,傅南凱和傅桑榆都說:“彆管他,不知好歹,死了算了。”
傅璋大喊他要吃飯,要喝水,要洗澡水。
傅南凱沒多想,就拿一根繩子吊著桶、籃子下來。
他不吵,上麵的人樂得清靜。
等他們不在了,他就繼續潑水、挖洞。
挖了整整兩天半,當他像地底下潛伏多年的蟬,第一次小心地捅破與外界連著的那塊泥土時,刺眼的陽光照進來,他雙腿在身後拖著,雙手捂住眼睛。
臉埋在土裡,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