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梁頌安就在山城方家的庇護下,一天天長大。
外祖對他管教嚴格,給予他的是最頂尖的精英教育,卻也難免帶著幾分因他父親而產生的複雜情緒。
梁頌安的童年和少年時代,缺少父母的陪伴,尤其是母親方玉珍,在他的記憶裡始終是一個模糊而憂傷的影子。他對於母親的感情,並非尋常孩子那般依戀深厚,更多是一種源於血緣的、混雜著憐憫與不解的複雜情愫。
這種相對平靜的生活,一直持續到梁頌安高三那年。一個從椹川傳來的消息,打破了他按部就班的人生規劃,母親方玉珍病重,生命垂危。
是的,消息來自椹川,而非山城。
當年梁頌安的外祖能將方玉珍的人從椹川帶回山城,卻無法帶走一顆被所謂的愛情徹底腐蝕、蒙蔽了心智的靈魂。
回到山城後的方玉珍,並未從過去的傷痛中汲取教訓,反而在時間的發酵下,將那段不堪的婚姻美化成了自己求而不得的執念。她固執地相信,隻要自己付出足夠的愛和耐心,一定能感化梁如晦,讓他回心轉意。
梁頌安的外祖並未限製女兒的人身自由,梁如晦在方玉珍回到方家後,出於某種掌控欲或是偶爾想起這個兒子母親的身份,也曾去過山城幾次,姿態放低,言語懇切。
方玉珍隻要梁如晦稍示好意,她便如同久旱逢甘霖,立刻忘記了過往的所有傷害,巴巴地跟著他回到了椹川那個承載了她無數痛苦回憶的“家“。
梁頌安的外祖看著女兒如此執迷不悟,滿心滿眼仍是那個渣男,心痛之餘,也感到深深的無力。
最終,他疲憊地閉上眼睛,不再強行乾涉,隻是他提出了一個底線,絕不允許梁如晦和方玉珍帶走梁頌安,他不能讓外孫在那個扭曲的環境下長大。
梁如晦對此並不十分在意。
隻要梁頌安這個繼承人存在,並且姓梁,在哪裡長大對他來說區彆不大。
有方玉珍這個人質在椹川,他也知道方家不會對梁頌安怎麼樣,反而會儘心培養。他甚至覺得,讓梁頌安在方家接受精英教育,日後接手梁氏時或許能更得心應手。
梁頌安在高二那年,因為外祖的授意或是出於對母親狀況的隱約擔憂,曾回到椹川短暫居住。那段時日裡,他親近的隻有那個被病痛和執念折磨得形銷骨立的母親,對於那個聲色犬馬冷漠自私的父親,他隻有疏離與厭惡。
方玉珍跟隨梁如晦回到椹川的這些年,日子並不好過。
她一心想要用柔情和等待感化梁如晦,換來的卻是梁如晦變本加厲的放縱與冷遇。梁如晦行事愈發乖張,尤其在對待女人方麵,更是肆無忌憚。
他根深蒂固地認為女人不過是玩物,是可以用金錢和權勢交換的商品。而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大多也是為了名利,即便梁如晦行為再過火,她們也不敢、不願吭聲。
但方玉珍不同。
她再如何戀愛腦,骨子裡仍是那個被嬌養長大的方家大小姐,有著自己的尊嚴和底線。
當梁如晦偶爾心情不佳,將在外麵的粗暴習氣帶回家中,動作稍顯粗魯時,方玉珍會下意識地反抗、叫嚷。
這無疑觸怒了梁如晦,一個他早已視為囊中物、理應逆來順受的女人,竟敢反抗?
但終究,方玉珍是他明媒正娶、戶口本上的妻子,背後還有雖已式微但餘威猶存的方家,他再看不慣,也不能做得太過火,最多是冷著臉拂袖而去,留下方玉珍一人在空蕩的彆墅裡垂淚。
如此反複幾次,梁如晦徹底煩了方玉珍。
他不再試圖馴服她,隻想像供養一尊菩薩一樣,將她擺在彆墅裡,供給她衣食,卻吝於給予任何情感上的回應。
他期望的是她的識趣和安靜。可悲的是,方玉珍並未領悟,或者說她不願領悟。她依然固執地守在彆墅裡,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期盼著丈夫的回心轉意。
這一等,就是十幾年。漫長的等待、無望的愛戀、抑鬱的心境,如同慢性毒藥,一點點侵蝕著她的健康,最終將她拖垮,人也等得重病纏身。
梁頌安回到椹川看望母親時,麵對的就是這樣一幅令人窒息的景象,病榻上氣若遊絲、卻仍癡癡苦等著丈夫歸來的母親,與酒店套房裡左擁右抱、花天酒地的父親,形成了殘酷而鮮明的對比。
在梁頌安與母親方玉珍為數不多的相處記憶裡,總有一個重複的畫麵,母親獨自一人坐在彆墅空曠的花園裡,或是靠在麵對大門的落地窗前,眼神空洞而專注地凝視著門口的方向,仿佛在等待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歸人。
那單薄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充滿了無儘的寂寥與哀傷。
梁頌安回到這棟彆墅,方玉珍的身體狀況已急劇惡化,虛弱到連長時間坐著等待都成了一種奢望。
她醒著的時候,會堅持讓傭人用輪椅推她到能看見大門的地方,癡癡地望著;但往往沒過多久,體力不支的她又會控製不住地陷入昏睡,然後被傭人小心翼翼地送回房間。
方玉珍很少與梁頌安交談,她的世界似乎早已萎縮到隻剩下梁如晦這三個字。偶爾清醒時,她對梁頌安說出的話,也總是圍繞著那個她愛了大半輩子、也毀了她大半輩子的男人。
“崽崽……”她虛弱地喚著梁頌安的小名,枯瘦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袖,那雙因疾病而渾濁的眼睛,在提到梁如晦時會奇異地迸發出一種近乎回光返照的亮光,與她憔悴的病容格格不入,“你是在媽媽和爸爸最相愛、最相愛的時候,出現在媽媽肚子裡的。你要相信,媽媽是愛你的,爸爸……爸爸他也是愛你的,好不好?”
梁頌安看著母親眼中那抹虛幻的光亮,動了動嘴唇,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他想告訴她真相,想搖醒她,想讓她看清那個男人的真麵目。
可是,麵對一個生命已如風中殘燭、全靠這點執念支撐的母親,那些殘酷的話語,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最終,他隻是從喉間擠出一個乾澀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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