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日都遊走在塘沽港碼頭與喧囂的洋貨市場之間。
帽簷壓得很低,目光卻很銳利,不放過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很快,他發現了一些很奇怪的現象。
比如,好幾艘貨輪的船員,腋下夾著鼓囊囊的包裹,在約定的駁位附近焦躁地徘徊、抽煙,卻始終等不來熟悉的“接貨人”。
海事的工作人員夾帶出來的私貨,堆在簡陋的倉房角落,蓋著麻布,都蒙灰塵了也沒有貿然出手。
這種現象證明,原有的分銷商斷了線,沒人敢貿然接手,怕引火燒身。
風聲鶴唳之下,最致命的問題是信用崩塌。
坊間流傳,兩艘南洋來的船上,成箱的電子元件和港製金飾,已被提走多日,尾款卻至今無人結算。
這種情況讓陳默敏銳地意識到,賀文彬的倒台,竟在塘沽碼頭這種灰色地帶製造出了一片巨大的權力真空期!
過去那條由賀文彬及其手下把控的高效運轉的走私鏈條,此刻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徹底癱瘓了。
不得不說,這賀文彬還真是有點東西啊。
然而,塘沽碼頭的水還是太深了。
混亂僅持續了不到一周。
那堆壓著不出的貨,一夜之間都被人搬走了。
原本無人敢接的尾款糾紛,也被乾淨利落地處理掉了。
碼頭上亂竄的試圖趁火打劫的小角色,也都老實了。
一切重歸正軌。
那股看不見的勢力,正快速填補這片空白,新的秩序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建立起來了。
在陳默不懈的盯梢摸底之下,一個叫“芳姐”的名字浮出了水麵。
據說這個女人紮根塘沽港已久,關係盤根錯節。
賀文彬一出事兒,她就快速地接管了原本屬於賀文彬的份額。
但是這個女人有點危險,陳默想出貨不假,但是他可不想被黑吃黑,步了李多魚的後塵。
得做點準備。
陳默思考良久,一個計劃在他腦海裡浮現。
翌日上午,一個穿著舊工裝,破布鞋,看著像三十多歲,操著一口流利粵語的男人出現在了塘沽港。
這個人當然是陳默,前世他在港島呆了幾十年,粵語還是不在話下的。
他沒去觸碰“芳姐”的核心層,而是自然地接近了一個芳姐鏈條底層的收貨的小弟。
“小兄弟哦,櫻花國精工5號,高貨哦,收不收啊?”
塘沽碼頭,一艘斑駁的舊船上。
光線昏沉,勾勒出前艙深處一個側影。
王素芳斜倚在堆疊的木箱旁,曲線玲瓏。
正就著陽光,仔細端詳著手中的一顆南洋珠。
一縷精心打理的卷發垂落,遮住了小半張臉,露出線條優美的下頜和一截白皙的脖頸。
下悄聲靠近,低聲彙報了消息。
就在聽到“精工五號”的瞬間——
一直懶洋洋的眼睫倏然抬起。
“要出貨的,是個什麼樣的人啊?”她問。
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慵懶的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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