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母親若有所思的神情,陳默知道她聽進去了,便接著往下說:
“媽,再說穩不穩定的事兒,我能理解,你總覺得我們家人也沒啥彆的本事,現在賺了的錢都是投機倒把不是長久的事兒……”頓了頓,陳默接著道:“但是媽,我跟小雪還有大姐那是就要參加高考了,等我們考上了,我們就是大學生了,大學生你知道不?”
“大學生念完書,國家是包分配工作的!再差,也能捧上個鐵飯碗,吃上公家糧,以後也不一定非要地裡刨食啊。”
“以後有我們呢,你就好好的在家當個有錢有閒的小老太太,不好麼?”
陳默心裡清楚,跟母親描繪未來能賺更多錢的前景,她可能難以想象,也無法真正安心。
對於在陳家村這片土地上刨食一輩子的父母而言,個體戶幾乎等同於投機倒把,等同於朝不保夕,等同於餓肚子。
但“大學生”這三個字,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分量,這對於父母來說,象征著另外一個階級。
而且現在確實大學生包分配,他說的也沒毛病。
陳默幾句話,就把張嵐惶恐不安的情緒撫平了,她緊繃的肩膀也鬆弛下來。
其實她何嘗不知道,自從兒子“懂事”後,家裡的日子確實一天比一天紅火,她內心深處也相信兒子是有大本事的。
隻是突然失去那賴以生存的集體土地,她就像是沒了主心骨一樣。
讓她這半輩子習慣了依靠集體的人,感到一種無所適從的恐慌。
“對,媽,你相信我們,我們一定能考上。”一直安安靜靜坐在旁邊的大姐陳秀芝這時候開口了,她的眼神很堅定。
這些日子,離婚回娘家,還帶著個小拖油瓶,即使上次解釋了緣由,村裡那些碎嘴婆子的閒話依然像蒼蠅一樣嗡嗡不斷。
她隻能在家裡儘量多做點事情,但是她一直都沒有放棄重新高考。
改寫命運的火苗,從未熄滅過。
當初是她自己錯過了,以為人生就此塵埃落定。如今老天又給了她一次機會,她一定要把握好。
溫亦雪也坐在邊上,嘴角噙著溫婉的笑意,輕輕拍著懷裡的孩子。
對她而言,重新考回大學並非難事,隻要沒有外力阻攔。
反倒是陳默剛才那一席話,特彆是關於集體與個人的探討,讓她很認同。
這時,一直沉默抽煙的陳建川突然抬起了頭,旱煙杆在門檻上磕了磕。
“地,還是得租。”他語氣不容置喙,目光掃過兒子,“你說得再好聽,天花亂墜,可得不種糧食,真遇上災年,你有錢都買不到糧食。”
陳默沒有立刻反駁父親。
他心裡清楚,未來的歲月裡不再會有大規模饑荒。
但是上一輩子人多少都經曆過一些特殊時候,認“手中有糧,心裡不慌”的生存智慧,居安思危的思想根深蒂固,說也沒用。
陳建川想了想繼續道:“但是可以不種那麼多了,也可以換一些品種種,今天大豆什麼的賣得好,種點大豆。”
“彆的也就沒有什麼了,我們這土地肥沃,自己伺候自己的地……也挺好,交完公糧還能剩下不少。”
“行,那就租。”陳默答應完,突然話鋒一轉,聲音壓低了些,帶著商量探詢的意味,“我還有另一件事兒琢磨……”
“啥事?你說。”陳建川抬眼看向兒子,等著下文。
“您說……既然這地能租來種,那山呢?山能租不能?”陳默把早就有想法的事兒拋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