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個沒出過遠門的姑娘家，這念頭剛提出來，就被家裡人全票否決了。
母親說危險，父親悶著頭抽煙說胡鬨，連頂了職的弟弟也說她異想天開。
徐紅霞心裡憋著一股勁，卻又無可奈何，隻能繼續踩著她的縫紉機，做著千篇一律的衣服。
那股想要改變想要闖蕩的火焰，在她心底從未熄滅，隻是被現實暫時壓抑著。
最近一陣子，她發現陽城街上，尤其是那些年輕時髦的男女中間，悄悄流行起一種褲子。
不像時下常見的肥碩的“筒褲”或是軍褲改的直筒褲，這種褲子是藍色的，布料厚實，緊繃繃地包著腿臀，顯得人格外精神利落，紮眼得很。
她打聽過了，人說這叫“牛仔褲”，是漂洋過海來的“牌子貨”，貴得很，要三十五塊錢一條！
三十五塊！徐紅霞倒吸一口涼氣，這得她辛辛苦苦踩多久的縫紉機才能賺回來？
她太想研究一下這褲子了，求了她媽好久，她媽又輾轉托人，總算從一位同事家把褲子借來了一天。
拿到褲子的那個晚上，徐紅霞插上她小屋的門，迫不及待地換上。
褲子有些長，她挽起褲腳，站在家裡那塊水銀已經有些剝落的老鏡子前。
鏡子裡的人，腿型被勾勒得筆直修長，臀部也被包裹得緊實挺翹，很有型。
徐紅霞用手仔細摩挲著布料，厚重、硬挺，紋理粗糲，和她熟悉的棉布完全不同。
是她從母親廠裡拿來的任何布料都無法模仿的。
她不死心，翻出自己攢的一塊質量最好的深藍色布料，比照著褲子的版型，熬夜裁剪縫製。
可做出來的成品，布料軟塌塌的，穿在身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那種獨特的挺括和型體感，她做不出來。
第二天，她依依不舍地把褲子還了回去，心裡空落落的。
她打聽到賣這褲子的好像是在紡織廠附近擺攤的，可等她抽空找過去時，攤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巨大的遺憾攫住了她，那條她穿了一次就忘不掉的褲子，就這樣與她失之交臂了。
然而，就在今天，她像往常一樣，早早開了鋪門，清掃整理的時候，有人塞給她一張油印的傳單。
她本沒在意，隨手想扔到一邊，卻瞥見傳單上清晰地印著一條褲子的圖畫！
下麵還有裙子、襯衫的圖樣，都透著股說不出的新鮮勁兒。
傳單上碩大的字寫著“批發特賣”“默雪服飾”，下麵還有地址。
徐紅霞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跟隔壁鋪子的大嬸打了聲招呼幫忙看會兒店，便揣著傳單，按照上麵的地址尋了過去。
那地方離她家不算太遠，新開的一家門店，門臉不大，但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卻不少。
一進去，徐紅霞就被迎麵牆上掛得滿滿當當的樣品晃花了眼。
不僅僅是那種藍色的牛仔褲，還有各種顏色、深淺不一的，有裙子，有襯衫，有外套，很多款式都是她從未見過的，顏色鮮豔，設計大膽。
店裡人不少，有像她一樣仔細打量貨品的，也有正和店員討價還價的。
“同誌，來買貨嗎？”一個溫和的女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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