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正房的門簾再次掀開，一個穿著合體灰色羽絨服，麵容白淨的姑娘也跑了出來，脆生生地喊道：“爸！媽！你們可來了！”
正是陳小雨，她在京城生活了這些時日，飲食精細，衣著打扮也入了時，整個人脫胎換骨，原先在村裡帶來的那點土氣早已蕩然無存，出落得大方又俊俏。
張嵐抬頭，看著眼前這個水靈靈的閨女，一時竟有些不敢認。
或許是初到這天子腳下，人生地不熟，她平日裡那爽利潑辣的大嗓門不自覺地收斂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特意的溫柔：“哎呦，小雨啊……你沒在這給你哥你嫂子他們添麻煩吧？”
這細聲細氣的語氣。
陳默、溫亦雪連同陳秀芝都愣了一下，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陳默忍不住笑著打趣：“媽，您這可不像您平時說的話啊，您正常點，我聽著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話如同按下了某個開關，張嵐臉上那點刻意維持的矜持瞬間消失，習慣性地眉毛一揚，轉頭就瞪向兒子，嗓門也提了起來：“你這話啥意思？啊？才幾天沒見，就嫌棄你娘說話不對味兒了？看不上你娘了是吧！”
“哎，對了對了！就這個感覺！”陳默哈哈一笑，陳秀芝和溫亦雪也忍不住笑出聲。
那股子因環境突變而產生的微妙隔閡，在這熟悉的“鄉音”和“母威”中頃刻消散，家的氛圍終於徹底對味了。
此時，日曆已經翻到了1981年的2月。
在這個初春，國家正悄然發生著變化：中國女子排球隊在日本舉行的第三屆世界杯女子排球賽中首次奪得世界冠軍，極大振奮了民族精神；
與此同時，國民經濟調整進一步深化，物價改革試點在謹慎探索中，個體工商戶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市場經濟的活力在計劃經濟的縫隙中悄然萌動。
陳默的“默雪服飾”秀水街店，也在這萬象更新的時節裡悄然開業。
陳默策略清晰，第一批自產貨品，隻優先供應了陽城默雪服飾批發店在和京城的直營店鋪，並未急於對外批發。
他像一位耐心的獵手，等待著市場對這批帶著“默雪”標簽的服裝給出最真實的反饋，再決定下一步的棋該怎麼走。
臘月二十八，陳默給全廠職工放了假，並足額發放了年終獎金。
他還特意開車去京郊農村，訂購了一批新鮮的雞蛋，又將庫房裡剩下的一些布料精心整理出來，一並作為年節福利發到每位職工手中。
呂雅麗摩挲著手裡那盒沉甸甸的雞蛋和幾尺厚實耐磨的布料，心裡暖烘烘的.
對“默雪紡織廠”的歸屬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作為老職工，她真切地感受到，自陳默接手後，廠裡那股死氣沉沉的暮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蓬勃的、充滿希望的新生機。
這讓她覺得，自己的未來也和這個廠子緊緊聯係在了一起，充滿了奔頭。
工廠放了假，機器的轟鳴聲暫時停歇，陳默也終於能從紛繁的事務中抽身，得以真正放鬆下來，享受這難得的閒暇。
父母到來後，他便給幫忙的趙阿姨也放了假，如今偌大的四合院裡，住的都是自己家人，透著踏實溫暖的煙火氣。
張嵐一旦恢複了本色，立刻就閒不住了。
她裡裡外外地轉悠，摸摸窗台看看灶台，嘴裡不住地念叨：“這院子收拾得是挺利索，可這犄角旮旯還是有點灰……這廚房家夥事兒倒是齊全，就是這擺放……”說著就挽起袖子，開始動手重新歸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