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試圖為自己尋找任何開脫的借口，態度誠懇而坦然：“是。少時不懂事，辜負了小雪，也辜負了家裡人的期望。我現在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在儘力彌補過去的過錯。”
他說的完全是實話，上輩子的追悔莫及，化作今生奮鬥的全部動力。
而且，他完全能夠理解溫亦錚的態度，換位思考，若是有人敢那樣對待他的妹妹陳小雨，他的手段隻會比溫亦錚更加激烈。
溫亦錚直到現在，在觀察了他一整天的言行，感受到溫亦雪如今真實的幸福狀態後，才單獨和他提起這樁舊事，本身已經是一種初步的認可。
果然，陳默這番毫不推諉的坦白之後，溫亦錚周身那股無形的壓力似乎消散了些許。
他端起身側的茶杯，緩緩喝了一口，借著這個動作緩和了語氣，“最近這幾年，你確實成長了不少。最起碼，有個男人的擔當和樣子了。不然……”
他頓了頓，接著道：“我早就把小雪接回來了。”
絕不會讓妹妹繼續留在陳默身邊受苦。
這句評價雖然不留情麵，但態度已然軟化了不少。
陳默鄭重地表明心跡：“大舅哥，你放心。亦雪和孩子們，現在就是我一切奮鬥的意義，以後也永遠都是。我會用餘生來證明。”
溫亦錚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有些話，點到即止，彼此明白就好。
過多的承諾反而顯得輕浮。
他對陳默的態度，更多的是基於其持續數年的實際行動觀察，而非一時的口頭保證。
見最敏感的話題已經過去，陳默才順勢問出自己關心的問題：“大哥，那你這次回來，是……調回後方了嗎？”
陳默問得非常隱晦，深知像溫亦錚這樣身份的人，其工作安排很多都屬於機密範疇，不宜深究。
“沒有，”溫亦錚回答得很乾脆，他搖了搖頭，目光依舊投向遠方看不見的黑暗，“隻是休假，回來看看家裡人。過幾天還得回去。”他沉默了一下，補充道，“家裡這邊，以後就麻煩你多費心照顧了。”
陳默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起來。
他知道的比溫亦雪更多一些。
早在年前，他就曾通過陸誌鴻的關係，隱約了解到溫亦錚其實是有機會調回後方相對安穩的崗位的。
以溫亦錚的資曆和能力，加上如今溫家與如陸家結了親，在陸誌鴻的照拂下，幾乎沒人會再刻意刁難或將溫亦錚。但他卻主動放棄了那次機會。
“我聽說，你有調回後方的機會。”陳默試探性地輕聲說了一句。
溫亦錚有些意外地側頭看了陳默一眼，似乎沒想到他竟然知道得這麼多。
隨即，釋然般的微微揚了下嘴角，那笑容裡帶著一種陳默無法完全讀懂的情緒，有坦然，有決絕，或許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溫亦錚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習慣了前線，回到後方反而會覺得不自在。而且……”他再次停頓，這次停頓的時間更長，似乎在斟酌詞語，最終隻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在哪裡，其實都是在儘責。”
“不過，還是要多謝你，父親的藥，你送得比我送得及時，本來我想用功績幫父母平反的，結果是也你提前解決了，我反倒因為這些積攢的功勳升了一級，謝了。”
陳默早些年對溫亦雪不好是一會兒事兒，後來陳默照顧家裡做的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兒，還是要感謝的。
陳默挑了挑眉，他這個大舅哥，還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陳默一向很敬重保家衛國的軍人，所以當下也沒有在追問。
他舉起茶杯，向溫亦錚示意了一下：“我明白了。大舅哥，你放心。家裡一切有我。你……務必保重。”
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了最樸素的叮囑。
溫亦錚也舉起了杯，兩個茶杯在清冷的空氣中輕輕一碰，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切儘在不言中。
這一刻，兩個男人之間，除了最初的審視和告誡，似乎又多了一份基於對家庭責任的理解和無聲的托付。
在溫家又住了一兩日，享受著難得的團圓時光後，陳默便打算帶著跳跳和安安先回自己家了。
畢竟父親陳建川和母親張嵐還在家裡盼著，而且眼看就要到開工的日子，廠裡和店裡都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回去處理。
溫亦雪則被留了下來，兄妹分彆多年，難得相聚，自然想多些時間相處。
陳佳浩也留在了外公外婆家，有小家夥在，家裡總能多些歡聲笑語，也能稍微衝淡即將再次離彆的愁緒。
這幾天，陳默能明顯感覺到嶽母謝婉瑩情緒的低落。
溫亦錚這次回來，滿打滿算也隻能呆上十天左右，這對於數年未見兒子的母親來說，實在是太短暫了。
陳默有兩次不經意間看到謝婉瑩偷偷背過身去抹眼淚。
溫興言則總是適時地走過去，輕輕拍拍妻子的肩膀，低聲安撫：“婉瑩，孩子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有他的責任要擔。我們做父母的，能看著他平平安安、堂堂正正地走在他選擇的路上，就該知足和支持。把他拴在身邊，那不是愛他，是束縛了他。”
這番話，既是說給謝婉瑩聽，也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謝婉瑩終究是通情達理的，知道兒子肩負重任，慢慢將不舍壓回心底，隻是更加珍惜兒子在身邊的每一刻。
溫亦錚本人麵對母親的不舍，顯得有些無措，他習慣了在外的堅毅果敢，卻不太擅長處理這種細膩綿長的親情牽掛。
陳默隻能讓溫亦雪帶著陳佳浩多在家呆幾天，陪陪兩位老人。
陳默帶著兩個孩子回家後，趁著春節假期還沒完全結束，帶著父母又叫上大姐陳小雨，把京城幾個著名的景點，如故宮、天壇、頤和園等都逛了逛。一家人其樂融融，陳建川和張嵐看著天安門的大氣磅礴，臉上始終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陳小雨也暫時從學業中脫離出來，享受著家人的陪伴和難得的閒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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