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嘛行嘛,等你哈,龜兒一天神戳戳哩。”
爺爺嘟噥幾句,掛斷了電話。
劉輕水把手機揣進兜裡,快速跳動的心臟慢慢平順起來。
爺爺突如其來打來電話,瞬間讓他安定下來,內心由於冉東帶來的壓抑和緊張感瞬時無影無蹤,隻剩下整理思緒,向爺爺彙報情況的思緒了。
他深呼吸幾口,讓自己平靜下來,若無其事地回到了寢室,在衣櫃裡翻騰起外套。
“水兒,你要出門啦?!”
大東見他洗了臉,看樣子又準備要穿衣服,雙眼放光地盯著他,驚喜地問道。
劉輕水心頭一跳,翻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扭頭不耐道:“乾嘛?”
“乾嘛?嗬嗬,帶飯!”大東忽地提高音量。
隨著一聲“帶飯”,瞬間五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彙集到他身上,仿佛萬眾矚目的舞台上被打了個聚光燈,劉輕水霎時間渾身冷颼颼的,像個被一群餓狼盯上的羊羔一樣。
“你……你們要乾嘛?”劉輕水環視一圈,顫聲問著。
“一早上沒吃飯了,就等你哩!水哥,帶飯!趕緊帶飯!”
莽哥也大聲嚎了起來,把床板拍得砰砰作響。
“帶飯!”
“水哥帶飯!”
“帶飯帶飯帶飯!”
好端端一間宿舍,竟在瞬息之間鬼哭狼嚎起來。
騷迪無奈地搖著頭歎息:“都是一群什麼玩意兒?”
他窸窸窣窣地在枕頭下摸索半天,終於掏出了一張飯卡,這是報名入學時學校發的。他撅著身子,夠著夠著終於杵到了原地發愣的劉輕水臉上:“水哥,帶飯。”
“都快下午一點了,你們起這麼早都……都沒人去吃飯?”劉輕水驚呼。
“沒這魄力。”
宿舍裡一個大莽,一個小莽,開口的就是小莽了,他說完隻顧訕訕地笑著。
“可是……我們才認識兩天而已,說起來其實大家一點都不熟,你們這麼不見外,真、真的一點兒都不愧疚嗎?”
劉輕水咽了口吐沫,弱弱地看著他們,心虛地問著。
眼看一群餓狼真的要變成惡狼了,他們摩拳擦掌,似乎隨時都要撲過來。劉輕水心一橫,嘩啦一聲把手裡的外套往床上一扔,叫道:“好啦好啦,怕你們啦,老子陪你們就是!幾位大哥,我就出門打個電話,這外套我不穿還不行麼?”
“那敢情好。”騷迪收回了飯卡,放到枕頭下,閉目養神了,他在繼續等待著下一個膽大的出現。
“沒事了沒事了,大家睡覺。”
大東頗有領導氣派地擺擺手,躺了下去。
剛剛還把床板拍得驚天動地的大莽哥,此刻已經刷著手機裡的短視頻,笑得合不攏嘴。
“牛批。”
劉輕水被這一幕驚到了,心頭暗暗讚歎一句。
這是他老家的方言,意喻對某人或某事的讚賞與崇敬。
素不相識的一群人,區區一兩天時間,竟能達到如此默契與熟練的程度,屬實牛批。
他沒辦法,隻能穿著睡覺時的短衣短褲,拿著手機就出門了。宿舍一共六層,他們602寢室就在最頂層,再往上就是天台了。劉輕水為了安靜,獨自上了天台,一把鏽跡斑駁的鎖頭被他握住一抽,門就開了。
他信步走到開闊的地方,撥通了電話。
“水娃兒,有啷啊什麼)事這哈可以說了澀?”爺爺硬朗的聲音傳了過來。
劉輕水也不扯皮,開門見山道:“爺爺,這裡的情況或許比我想象的複雜,如果情報無誤的話,眼下怕是還有點麻煩。”
“怎麼個意思?你具體點兒說。”
聽到爺爺的聲音,劉輕水緩了口氣,把自己從上火車開始,一直到遇見鼴鼠妖,還有直到此時此刻發生的所有離奇事,一股腦兒通通講了出來。
直到全部話講完,他才終於真正鬆了口氣,徹底放鬆下來。他知道,隻要有爺爺在,那麼天底下所有的事兒都不算是事兒,一切難題,都不叫難題。
十幾年來,他從來沒有遠離過爺爺。
事實上,這也是他第一次離他老人家這麼遠。
尤其是處理這些非人類事件,他從來都是跟在爺爺身後,即使直到自己真正有能力自己應付了,身後卻也從沒有離開過爺爺的注視。
唯一的變化是,從最開始的事事向爺爺征求意見建議,到後來處理完事情第一時間向爺爺彙報戰果。他記得很久以前,隻要得到爺爺誇獎,他會開心得跳起來,就算把任何事搞砸了,他也從沒擔心過,因為他知道爺爺會收拾一切。
這次遠離家鄉,遠離了那個小縣城,也遠離了那個生命中最重要,最依賴的老頭。而他麵對的,卻是殘暴無性,法力高強,禍亂一方無人可治的四個妖怪。
他們或許狡猾,或許瘋狂,或許罔顧生靈,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絕對沒有人性。
劉輕水心裡,多少是有些沒底的。
爺爺老劉也隻是靜靜傾聽著,絲毫沒有打斷,直到劉輕水全部說完,並向他征求意見時,他才輕輕咳嗽了一聲。
電話那頭呲呲傳來幾聲輕響,劉輕水知道,這老頭已經把旱煙全部吸進嘴裡了。
“爺爺,這事兒您怎麼看?到底有沒有什麼玄機?”他再次開口詢問。
電話那頭的爺爺沉默片刻,忽地問道:“水娃兒,你信不信那隻妖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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