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凝“嗯”了一聲,看著他往灶房走去,大概是去燒水了。
她走到床邊坐下,床板很硬。
她忽然想起那個鐵皮盒,想起他藏東西時的慌張,嘴角忍不住又彎了起來。
這個男人,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灶房裡傳來舀水的聲音,秦時凝心裡忽然篤定……不管他藏著什麼秘密,至少此刻,他是想和她好好過日子的。
至於那些雪茄,那些糧票,那些她看不懂的外文……總有一天,他會親口告訴她的。
正想著,莫沉端著銅盆進來了,熱水冒著白汽,在他手背上燙出淡淡的紅痕,他卻像沒察覺似的,隻把盆往地上一擱:“水有點燙,晾會兒再洗。”
秦時凝看著他手背的紅痕,起身想去拿牆角的布巾,卻被他按住肩膀按回床上:“坐著。”
他自己轉身去拿,動作算不上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細致,“剛過門就乾活,傳出去該說我欺負你了。”
她忍不住笑:“哪有那麼金貴。”話雖如此,卻乖乖坐著沒動。
目光落在他後腰,那裡的補丁歪歪扭扭,和他鋪床時的利落截然不同,想來是自己縫的。
一個連籬笆都紮得橫平豎直的人,竟縫不好一塊補丁?
“笑什麼?”莫沉回頭瞪她一眼,眼神卻沒什麼力度,倒像是在撒嬌。
“笑你補丁縫得醜。”秦時凝挑眉,“我幫你縫吧?”
莫沉的動作頓了頓,耳根又紅了,含糊“嗯”了一聲,轉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像是在掩飾什麼。
暮色漸濃時,王嬸端著碗紅薯糊糊過來了,粗瓷碗上還沾著黑灰:“凝丫頭,嘗嘗嬸的手藝。莫沉這小子嘴刁,肯定沒給你吃好的。”
秦時凝剛要接,就見莫沉從灶房出來,手裡拿著個空米缸,缸底朝天,磕了磕,連粒米都沒掉出來:“王嬸看見了?家裡真沒糧了,中午那點米是最後存貨。”
王嬸“哎呀”一聲,眼睛瞪得溜圓:“咋回事?前兒你不還說有糧票嗎?”
“換了彆的東西。”莫沉把米缸往牆角一放,聲音聽不出情緒,“急用。”
“換啥金貴玩意兒?”王嬸急了,往門外看了看,壓低聲音,“你現在成家了,以後還要當父母,可不能亂花糧票了啊!”
“噓——”莫沉打斷她,目光掃過秦時凝。
秦時凝:“……”
王嬸還在絮叨:“你也真是的,凝丫頭剛進門,總不能跟著你啃紅薯……”
“沒事。”秦時凝接過紅薯糊糊,熱乎氣燙得手心發麻,“我不挑嘴,紅薯也挺好的。”
王嬸這才住嘴。
莫沉沒反駁,隻是點了點頭。
王嬸走後,屋裡靜得能聽見窗外的風聲。
秦時凝舀了勺紅薯糊糊,甜絲絲的,卻沒什麼飽腹感。
她看莫沉一眼,他正對著空米缸出神,側臉在油燈下顯得格外冷硬,下頜線繃得很緊。
油燈的光暈在他側臉投下深淺陰影,喉結滾動了兩下,像是有話堵在喉頭。
他忽然抬手敲了敲缸壁,沉悶的聲響在屋裡蕩開,“等過了這陣,我給你買細米,蒸白胖的饅頭。”
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尾音裡藏著她沒聽過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