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李叔把挑好的冬小麥種子再曬兩天,正好跟你一道走,跑運輸的老戶下周要結伴走商隊,說是能捎你到雪國邊境。”
夜深時,秦時凝坐在穀倉的油燈下,往布包裡裝村民們湊的物件。
王大娘的錦囊裡塞著乾辣椒,李滿倉的鋤頭柄上纏了防滑的布條,張老五媳婦給的醃黃瓜罐口,用穀糠封得嚴嚴實實。
最底下壓著張她畫的穀田圖,角落用小字標著:冬小麥追肥要摻草木灰。
“等我到了,雪國的穀種該抽穗了吧。”她對著布包輕聲說。
靠山村的月光落在她身上,雪國的月光落在他肩頭,兩處的清輝連在一起。
雪堡暖房裡,莫沉正把她先前捎來的穀種埋進土裡。
雪國的碼頭飄著鹹腥的海風,秦時凝攥緊行李箱的拉杆時,指腹先觸到了包側彆著的平安符。
是出發前王大娘硬塞給她的,紅布麵上繡的並蒂蓮沾著點靠山村的穀糠。
她穿著改小的西裝,領口彆著娘留下的地質徽章,站在金發碧眼的人群裡,如同株剛從穀田移栽過來的青苗,帶著一身洗不掉的土氣。
“莫沉說過,雪國的碼頭有股海腥味,讓我跟著舉穀穗木牌的人走。”她低頭核對信上的字跡,突然聽見身後有
用生硬的靠山村方言喊:“秦姑娘?”
回頭時,看見個穿粗布棉襖的漢子,手裡舉著塊雕著穀穗的木牌,棉襖袖口還沾著熟悉的草木灰。
“我是莫沉殿下派來的護衛,叫鐵柱。”漢子咧嘴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牙,“殿下說您認得出這木牌,是他用靠山村的老黃皮果樹雕的。”
秦時凝的心猛地落回實處,跟著鐵柱往碼頭外走時,眼角的餘光瞥見個穿燕尾服的男人。
那人正盯著她的行李箱,手指在口袋裡按個不停,腰間露出的徽章閃著冷光,如同極了莫沉信裡畫的蛇形標記。
“那人是誰?”她故意放慢腳步,指尖的異能悄悄探過去,“看他腰上的徽章,如同是信裡說的走私團夥。”
鐵柱順著她的目光瞥了眼,腳步不停:“公爵的狗腿子,昨晚還在王宮門口鬼鬼祟祟,殿下早安排好了,您瞧那些舉相機的記者,都是來幫忙的。”
果然,剛走出碼頭,一群記者就湧了上來,鏡頭劈裡啪啦對準他們。
秦時凝正不知所措,突然聽見人群裡傳來熟悉的聲音,帶著點壓不住的急切:“時凝!”
莫沉撥開記者衝過來時,綠色的舊襯衫在一片西裝革履裡格外紮眼。
“你怎麼來了?”他一把將她攬進懷裡,胡茬蹭得她臉頰發癢,聲音裡的後怕藏都藏不住,“信裡不是說等我回去接你嗎?”
“等不及了。”她往他懷裡鑽了鑽,聞到他身上混著雪國寒氣的草木香,突然紅了眼眶,“靠山村的穀種發了芽,我想讓你親眼瞧瞧。”
她掏出用油紙包著的穀苗,嫩黃的芽尖還沾著靠山村的泥土,“李滿倉說,帶著土的苗好活。”
莫沉的喉結滾了滾,接過穀苗的手微微發顫。
周圍的記者瘋了似的按快門,閃光燈亮得如同靠山村盛夏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