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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火鋒芒(2 / 2)

“不行了……脈象越來越弱……”

“放血!快放血!十宣穴!快!”

“沒用了……毒入心脈了……”

“救……救我……娘……”

絕望的呼喊、痛苦的**、醫官無奈的歎息、士兵壓抑的啜泣……交織成一片比外麵的暴雨更加令人心碎的交響。

林宇站在臨時搭起的雨棚邊緣,玄色披風的下擺早已被泥水浸透,沉甸甸地垂著。他沒有打傘,冰冷的雨水順著他的鬢角、下頜不斷流淌,浸濕了衣領。他如同雕塑般矗立著,深邃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這片人間煉獄。

每一張扭曲痛苦的臉龐,每一聲瀕死的**,都像一把燒紅的鈍刀,在他心上來回切割。他看到了那個曾經在校場上,因為燧發槍走火而嚇得麵無人色、又被他親手扶起的新兵王二蛋,此刻他正蜷縮在擔架上,身體劇烈抽搐,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囈語,眼神空洞地望著灰暗的天空。

他看到了那個臉上有疤、在鷹嘴崖前第一個舉起燧發槍高喊“願為大人效死”的老兵,此刻他強壯的胸膛起伏微弱,青黑色的臉上布滿了痛苦,一隻手下意識地緊緊抓著身下的草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仿佛在抓著最後一絲生機。

他還看到了許多年輕而陌生的麵孔,他們本該握著燧發槍,在訓練場上揮灑汗水,在戰場上建功立業……此刻,卻如同被拋棄的破布娃娃,在冰冷的泥水中,一點點走向生命的終點。

一股冰冷的、足以凍結靈魂的怒意,混合著深沉的悲愴和無可言喻的無力感,如同毒藤般纏繞上林宇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讓他窒息。他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咯咯”聲,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心頭之痛的萬分之一。

“大人……”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醫官,踉蹌著走到林宇麵前,臉上混雜著雨水、汗水和深深的疲憊與絕望,聲音嘶啞,“蛇枯藤混斷腸草……本就霸道無比……這毒……這毒裡似乎……似乎還摻雜了其他更陰狠的玩意兒……發作太快……入血即走……老朽……老朽儘力了……能救回來的……恐怕……恐怕……”

老醫官後麵的話沒有說完,但那沉痛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回天乏術。

林宇沉默著。他沒有看老醫官,目光依舊落在那些在死亡線上掙紮的士兵身上。雨水順著他冷峻的側臉滑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彆的什麼。他緩緩抬起手,指向那片在暴雨中依舊在煎熬藥湯的大鍋,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鐵律:

“繼續熬。藥不能停。能救一個,是一個。”

每一個字,都仿佛從胸腔深處擠壓出來,帶著沉甸甸的血氣。

“是……是……”老醫官看著林宇那雙深不見底、仿佛蘊含著滔天怒海卻又冰封萬裡的眼眸,心頭一顫,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繼續投入到那近乎徒勞的救治中。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踏破泥濘而來。趙猛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雨棚下,他渾身濕透,玄色戰袍上沾滿了泥漿和暗紅的血跡,臉上那道傷疤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他大步走到林宇麵前,胸膛劇烈起伏,眼中布滿了血絲,聲音因極度的憤怒和壓抑的悲痛而嘶啞:

“大人!王老六那狗雜種,熬不住刑,全招了!”

林宇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落在趙猛臉上。

趙猛深吸一口氣,強壓著胸中的滔天怒火,語速極快地說道:“是陳茂那老狗的心腹!一個叫‘疤臉劉’的家夥!成都府口音,左臉有一道從眼角劃到下巴的刀疤!就是他給了王老六五十兩銀子和毒藥!接頭地點就在城西土地廟後麵!時間就在三天前的子時!王老六還交代,‘疤臉劉’威脅他,若敢泄露,就殺他全家!”

“疤臉劉……”林宇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聲音平靜無波,卻讓周圍的空氣仿佛都瞬間降低了幾度。他深邃的眼眸中,寒光如同冰河乍裂。“人呢?”

“末將已派一隊精銳,由老刑名帶路,冒雨秘密包圍了土地廟!隻等那‘疤臉劉’出現,定叫他有來無回!”趙猛眼中殺機爆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還有工坊那邊!暴民已經潰散,死士被弟兄們用燧發槍點名,宰了七八個!熔爐區保住了!老張頭受了點傷,但性命無礙!就是他那個叫柱子的徒弟……傷得很重,怕是要落下殘疾……”

聽到工坊保住、老張頭無恙,林宇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了一絲,但聽到柱子的傷勢,他眼中寒芒更盛。他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

“大人!”趙猛看著雨棚外那些在死亡線上掙紮的士兵,看著林宇挺拔卻仿佛承受著萬鈞重壓的背影,一股巨大的悲憤和無力感湧上心頭,他猛地單膝跪地,膝蓋重重砸在冰冷的泥水裡,濺起渾濁的水花,聲音帶著哽咽和不顧一切的決絕:

“末將請命!給我三百……不!兩百鐵騎!末將現在就帶人星夜奔襲成都府!宰了陳茂那老狗!用他的狗頭,祭奠枉死的兄弟!否則……否則末將……死不瞑目啊大人!”

趙猛的嘶吼,如同受傷猛獸的悲鳴,在充斥著死亡氣息的雨棚下回蕩。周圍的執法隊士兵、忙碌的醫官,甚至那些痛苦**的中毒士兵,都下意識地安靜了一瞬,目光複雜地投向那個跪在泥水中的魁梧身影。

林宇緩緩轉過身。他沒有立刻回答趙猛,目光越過他,再次投向那片被死亡籠罩的擔架區。一個年輕的士兵似乎聽到了趙猛的嘶吼,渙散的眼神中突然爆發出最後一絲光芒,他掙紮著抬起一隻手,嘴唇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發出一聲無力的“嗬嗬”,手臂頹然垂下,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

林宇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他緩緩抬起手,指向那個剛剛失去生命的年輕士兵,聲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冰冷的鐵錘,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看到了嗎?這就是陳茂想要的。他要我們亂,要我們怒,要我們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地去成都府找他拚命。”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跪在地上的趙猛,聲音陡然變得無比銳利:

“然後呢?擅殺封疆大吏,形同謀反!朝廷的大軍頃刻即至!蜀江商行會被抄沒!塗山工坊會被搗毀!這數千新軍將士,會被打成叛逆,被各地官兵圍剿追殺!那些剛剛被我們從鷹嘴崖救出來的百姓,會重新墜入火坑!我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犧牲,都將化為烏有!灰飛煙滅!”

林宇的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鐵釘,狠狠砸進趙猛的心頭,也砸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趙猛赤紅的眼中閃過一絲後怕的清明,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是啊,殺一個陳茂容易,可殺了他之後呢?那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複!

“血債,必須血償。”林宇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卻更顯森然,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酷,“但不是現在。不是用兄弟們的血,去換他一條狗命。”

他轉過身,不再看那片死亡之地,目光投向西南方——成都府的方向,仿佛穿透了重重雨幕和黑暗。玄色披風在風雨中獵獵作響,下擺的金線雲紋在篝火的映照下,仿佛流動的暗金火焰。

“傳令!”

林宇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金鐵交鳴般的決斷,瞬間壓下了風雨和悲泣:

“第一,所有中毒陣亡將士,登記造冊,撫恤加倍,由商行一體承擔,其父母妻兒,商行奉養終身!遺骸……以烈酒淨身,白布裹殮,暫厝於大營後山英烈祠!待他日,川渝靖平,以賊酋之血,祭奠英靈!”

“第二,工坊受損,即刻由大掌櫃統籌修複!陣亡護衛及重傷工匠,撫恤同新軍!所需銀錢物料,不計代價!”

“第三,”林宇的目光變得無比深邃,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令按察使衙門、布政使衙門及巡按禦史行轅內的‘暗樁’,即刻行動!將陳茂挪用鹽茶稅銀、勾結‘黑水’殺手、構陷刺殺朝廷命官、並指使心腹‘疤臉劉’潛入重慶府軍營投毒、煽動民變、炸毀工坊之所有確鑿證據——包括王老六之供詞、毒藥樣本、以及……‘疤臉劉’被擒後的口供——匿名投遞!證據務求鐵證如山,條理清晰,直指陳茂!要快!要在他反應過來、銷毀罪證之前,將這些毒瘡,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第四!”林宇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令趙猛!即刻點齊五百精銳!燧發槍兵三百,刀盾手兩百!配齊虎蹲炮三門!全副武裝,即刻開拔!目標——成都府城外,三十裡驛!”

趙猛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成都府?!大人終於要動手了?!

“記住!”林宇的目光如炬,死死盯著趙猛,“兵駐驛外!列陣示威!炮口……對準成都府城!無本帥手令,一兵一卒,不得入城!一槍一彈,不得擊發!本帥要的,是讓陳茂那老狗,看著他成都府的城牆,寢食難安!讓他知道,他項上那顆狗頭,本帥隨時可取!更要讓朝廷、讓川渝所有官員看著,他陳茂,已是甕中之鱉,喪家之犬!”

兵臨城下!引而不發!懸頂之劍!

趙猛瞬間明白了林宇的深意!這是比直接攻城更狠、更毒的誅心之策!是懸在陳茂頭頂、隨時可能落下的鍘刀!是逼他狗急跳牆、自亂陣腳的陽謀!

一股巨大的、混合著複仇渴望和對林宇無比信服的戰意,瞬間衝散了趙猛心中的悲憤!他猛地從泥水中站起,抱拳嘶吼,聲震雨幕:

“末將領命!定讓那老狗,日夜膽寒!坐立難安!”

“另外,”林宇的聲音低沉下來,目光投向暴雨籠罩下的潛鱗坳方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傳訊‘夜梟’:任務變更。‘血鷂’若死,取其首級。若擒……留活口!本帥要親自問問,‘黑水’的老巢……究竟在何處!”

冰冷的殺意,如同無形的風暴,在暴雨如注的軍營上空,悄然彙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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