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散去時，虛空已歸於死寂。
林青璿漂浮在絕對虛無中，右手仍保持著握刀前刺的姿態。餐刀尖端殘留著一絲創世胚胎的氣息，證明那並非幻覺。她低頭看向心口——那裡空空如也，沒有心跳，沒有血液流動，隻有冰冷的虛無。
“哥哥...”她嘗試呼喚，但聲音在虛空中無法傳播。更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正在逐漸消散，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鉛筆跡。
右眼的冰藍與左眼的黑洞開始失衡。饕餮之力因失去心臟的製約而瘋狂膨脹，醒鎖之力則不斷衰減。她本能地抓向最近的紀元殘骸，想要吞噬些什麼來填補空洞，但理智強行壓製了這種衝動。
“找到...最初之鏡...”林霄最後的聲音在心口回蕩。那個微小的太極印忽明忽暗，如同風中的殘燭。
她嘗試調動記憶庫中所有紀元的記載，卻沒有關於“最初之鏡”的任何信息。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消散時，右眼的黑洞突然自主旋轉，投射出一段被加密的記憶——
那是母親（第九任墓主）在兵解前最後的畫麵。她將一塊鏡子的碎片刺入心口，輕聲呢喃：“當雙心歸一之時，最初之鏡將重現...”
林青璿猛然醒悟。最初之鏡不是器物，而是一種狀態！她低頭看向自己空洞的心口，突然明白了該怎麼做。
餐刀反轉，刺向自己的眉心。不是自毀，而是精準地切開右眼與左眼之間的壁壘。饕餮之力與醒鎖之力如決堤洪水般湧出，在她的意識空間內瘋狂碰撞。
“以虛空為鏡，”她吟誦著連自己都不理解的古老咒文，“映照本心。”
碰撞的能量在意識空間中凝聚成一麵破碎的鏡子。鏡中映照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無數個紀元的生滅輪回。當鏡麵轉動時，她看到了萬瞳之主的真麵目——
*
鏡中的萬瞳之主不再是心臟形態，而是一個被無數鎖鏈禁錮的身影。
那些鎖鏈由紀元殘骸編織而成，每根都連接著一個被吞噬的文明。它的九隻眼睛不斷流著血淚，聲音痛苦而扭曲：“救我...我們都被困在...”
鏡子突然破裂。某個碎片映照出驚人的畫麵：萬瞳之主（最初墓主）正在與某個更古老的存在對抗。它創造紀元不是為了吞噬，而是為了培育對抗那個存在的力量。但清道夫突然叛變，將它的心臟挖出製成控製核心。
“所以...清道夫才是敵人？”林青璿困惑地觸碰鏡片。
鏡子重新凝聚，映照出不同的真相：清道夫是萬瞳之主創造的免疫係統，為了清除被“古之低語”汙染的紀元。但隨著吞噬的紀元增多，清道夫本身也被汙染，反而成了古之低語的傳播者。
第三塊鏡片展現第三種可能：萬瞳之主、清道夫、古之低語本就是三位一體，共同維持著某種宇宙級的平衡。而墓主們（包括林霄兄妹）都是這個係統自我更新的工具。
鏡子越碎越多，每個碎片都展示著不同的“真相”。林青璿感到意識快要被這些互相矛盾的信息撕裂。就在她即將崩潰時，所有鏡片突然同時映照出同一個畫麵——
某個不存在於任何紀元記錄的純白空間。空間中懸浮著一麵完整的鏡子，鏡前站著兩個背影。一個是萬瞳之主，另一個...
竟然是林青璿自己！
鏡中的她緩緩轉頭，唇角勾起詭異的微笑：“你來了...另一個我。”
現實中的林青璿猛然倒退。她終於明白最初之鏡是什麼——那是一麵能映照出所有可能性的鏡子，而每個可能性都會產生一個“真實”的自我！
“檢測到鏡像汙染。”萬瞳之主的聲音突然響起，“啟動清理程序。”
虛空裂開，無數機械眼再度湧現。但這次它們的目標不是林青璿，而是那些鏡子碎片。每摧毀一個碎片，就有一個可能性的“林青璿”慘叫消失。
“不！”林青璿本能地護住那些碎片。儘管知道它們隻是可能性，但每個碎片的消亡都讓她感到真實的痛苦。
最大的機械眼突然調轉方向，直視她的空洞心口：“發現核心漏洞...開始注入...”
冰冷的能量湧入她的身體。不是攻擊，而是某種“修複”。機械眼試圖將她改造成符合係統的“完美容器”，填補萬瞳之主留下的空缺。
“哥哥...”在意識被徹底改造前，她做出了最後的選擇，“對不起...”
她主動擁抱了最近的鏡子碎片。
*
碎片刺入胸膛的刹那，時間開始倒流。
林青璿看著自己的手反向移動，餐刀從創世胚胎中拔出，白光倒退回機械眼內...所有事件以逆序重演，直到她回到萬瞳之主剛蘇醒的時刻。
但這次有所不同。她的心口多了一麵鏡子的印記，右眼變成了純粹的鏡麵色。透過這隻眼睛，她能看到所有可能性的分支。
“又一輪回嗎？”萬瞳之主（心臟形態）發出疲憊的歎息，“這次你選擇成為觀察者？”
林青璿沒有回答。她透過鏡之眼看到億萬種可能性：有的世界中她吞噬了林霄的心臟成為新宴主；有的世界中兄妹聯手擊敗了萬瞳之主；甚至有的世界中他們成了清道夫的一部分...
每個可能性都同樣真實，每個選擇都同時發生。她突然明白——自己之所以能保持清醒，是因為心口的鏡子印記讓她能同時感知所有可能性，而不被單一現實束縛。
“最初之鏡不是器物，也不是狀態。”她輕撫心口，“是一種認知維度。”
萬瞳之主的心臟突然劇烈跳動：“你看到了...多少？”
“足夠多。”林青璿的鏡之眼倒映出萬瞳之主的真身——那確實是最初墓主，但已經被古之低語腐蝕。所謂的清道夫叛變，其實是它自我淨化失敗的結果。
機械眼再次湧現，但這次它們無法鎖定林青璿。她在所有可能性間自由跳躍，每個機械眼都隻能捕捉到她的一個鏡像殘影。
“沒用的。”萬瞳之主的聲音開始扭曲，“鏡像終將...”
話未說完，所有機械眼突然同時爆裂。林青璿震驚地看到，每個機械眼的碎片中都映照出同一個畫麵——
某個超越所有維度的純白空間內，真正的“最初之鏡”正在碎裂。鏡前站著無數個萬瞳之主和無數個林青璿，他們同時轉頭看向她，齊聲說道：
“該醒了。”
“實驗體957號。”
林青璿感到意識被強行抽離。在徹底失去感知前，她最後看到的是——
心口的鏡子印記突然睜開，變成第九隻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