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絕對的黑暗。
秦夜的意識如同沉入萬載冰海最深處的石子,在無邊的虛無中緩慢下沉。劇痛消失了。烙印深處那股冰冷的搏動消失了。深紫色的汙染紋路消失了。源點浩瀚的意誌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剝離感。仿佛靈魂被從一具千瘡百孔的軀殼中強行抽離,懸浮在冰冷的真空中。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震動感,如同初春冰麵下的第一道裂痕,輕輕拂過他沉淪的意識。
緊接著,是……聲音?
不是警報的尖嘯,不是能量的轟鳴,不是風雪的低吼。是一種……沉悶的、有節奏的、如同巨獸心臟搏動般的……機械運轉聲?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震得包裹他的黑暗微微顫抖。
冰藍的瞳孔在絕對的黑暗中徒勞地睜開一條縫隙。
視野模糊、晃動,如同浸泡在渾濁的冰水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光。
不是應急燈那種慘綠或幽藍。也不是核心區那種毫無溫度的銀白。
是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穩定、帶著柔和藍綠色調的冷光。光線均勻地彌漫在空氣中,仿佛源自空間本身。光線照亮了眼前一小片區域——光滑如鏡、覆蓋著一層薄薄白霜的銀灰色金屬地板。霜層在冷光下反射出細碎的、如同星辰般的微光。
空氣……冰冷刺骨!帶著一種……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潔淨感!沒有鐵鏽味,沒有機油腐臭,沒有血腥,沒有地下菌類的黴味……隻有一種純粹的、乾燥的、帶著微弱臭氧和某種……惰性氣體特有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冰冷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無數細小的冰晶,刺痛著灼燒的肺管。
重力……很弱。身體輕飄飄的,如同漂浮在深海。他嘗試動了一下手指,動作遲緩而費力。
這是……哪裡?
他艱難地轉動眼珠。冰藍的瞳孔適應著微弱的光線。
一個巨大的、空曠的、半球形空間。穹頂高聳,目測高度超過五十米。穹頂和四周的牆壁,全部由同一種光滑、冰冷、覆蓋著薄霜的銀灰色合金構成,看不到任何接縫或管道,如同一個整體鑄造的金屬巨蛋。牆壁上沒有任何照明設備,那彌漫空間的藍綠色冷光似乎就是牆壁本身散發出來的。
空間內空無一物。隻有他自己,如同被遺棄的垃圾,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一小灘暗紅色的、正在迅速凝結的血液,在白霜覆蓋的地麵上顯得格外刺眼。
安靜。絕對的安靜。除了那低沉、有節奏的機械搏動聲,和自己沉重、帶著血沫的呼吸聲,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核心區呢?鐵穹的艦隊呢?源點呢?洛阿爾法呢?蘇瑛呢?
一切……都消失了?他被傳送到了……虛空?
【…生理…指標…掃描…】
冰冷的電子音毫無預兆地在空曠的空間內響起,聲音清晰、穩定、毫無情感波動,與核心區那個帶著電流雜音的合成女聲截然不同。
【…目標載體…秦夜…生命體征…極度虛弱…】
【…多處…開放性…創傷…失血…嚴重…】
【…神經…鏈接…烙印…活躍…熵增…指數…臨界…】
【…啟動…緊急…醫療…協議…】
嗡—!
秦夜身下的地板突然亮起一圈柔和的白色光圈!光圈內部,溫度迅速升高,冰冷的霜層瞬間融化、蒸發!一股溫暖、乾燥的氣流從地板微小的孔隙中湧出,輕柔地包裹住他冰冷的身體!同時,數道極其纖細、幾乎透明的銀色絲線,如同活物般從光圈邊緣探出,精準地刺入他後背撕裂的傷口和右臂烙印附近的皮膚!
“呃—!”秦夜悶哼一聲!預想中的劇痛並未出現。一股溫和的、帶著輕微麻癢感的能量流順著絲線注入體內!後背火辣辣的劇痛迅速緩解,傷口邊緣傳來組織快速修複的細微蠕動感!失血帶來的眩暈和虛弱感也在快速消退!右臂烙印深處那股狂暴的冰冷搏動,似乎被這股溫和的能量暫時安撫、壓製了下去!
【…傷口…清創…止血…組織…再生…加速…】
【…生理…指標…穩定…】
【…烙印…熵增…抑製…臨時…生效…】
【…警告…抑製…效果…有限…時間…未知…】
秦夜躺在溫暖的光圈中,冰藍的瞳孔警惕地掃視著這個詭異的空間。這突如其來的治療……是善意?還是另一種形式的囚禁?
“你是誰?”他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這是哪裡?”
【…身份…識彆…阿爾法…空間站…主控…智能…核心…】
冰冷的電子音平靜地回答。
【…當前…坐標…深空…邊緣…廢棄…觀測…哨站…阿爾法…七號…】
【…距離…地球…坐標…已…超出…標準…星圖…標注…範圍…】
【…相對…母星…時間…流速…差異…巨大…】
空間站?!深空邊緣?!廢棄觀測哨站?!阿爾法七號?!
秦夜的心臟猛地一沉!冰藍的瞳孔劇烈收縮!他被傳送到了……外太空?!一個遠離地球、時間流速都不同的廢棄空間站?!
“誰把我傳送來的?”他追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蘇瑛?還是……源點?”
【…傳送…指令…來源…確認…】